“不是我做不到。”
易中海梗着脖子。
“是全天底下,就没人能用手做到!”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充满对自己几十年经验的绝对自信。
林卫国就是个靠理论上位的年轻人。
根本不懂实际操作的艰难。
“好。”
林卫国点点头,不再跟他争。
“既然易师傅认为做不到。”
“那这个项目就不劳您大驾。”
他目光扫向其他人。
“还有谁认为做不到的。”
“现在可以提出来,退出项目组。”
“我绝不勉强。”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谁也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毕竟,这可是大领导亲自抓的项目。
你说做不到,那不是打领导的脸吗?
易中海的脸一下子就涨得发紫。
他本想靠自己的资历给林卫国一个下马威,
争取主导技术方向。
没想到人家直接把他给踢出局!
这让他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
憋屈得想吐血。
他愣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尴尬到极点。
散会后,易中海黑着一张脸回了钳工车间。
车间里的徒弟们看他脸色不对。
谁也不敢凑上来。
“师傅,林工那边……”
一个胆子大的徒弟小心翼翼地问。
“哼!别跟我提他!”
易中海把手里的工具“哐当”一声摔在台钳上。
“一个黄毛小子,懂个屁的技术!”
“手工磨出微米级?他怎么不说他能上天呢?”
“看着吧,不出三天!”
“他就得灰溜溜地来求我!”
易中海对自己“八级钳工”的身份。
有着近乎偏执的自信。
整个轧钢厂离了他易中海。
精密加工这块就得瘫痪。
林卫国现在把他晾在一边。
早晚有后悔的时候。
然而,一连几天过去。
林卫国那边压根就没半点动静。
他带着项目组的人直接扎进一号车间。
那里有厂里设备最精良的设备。
并且,把整个车间都给封锁。
门口挂上“军事禁区,闲人免进”的牌子。
还有保卫科的干事二十四小时站岗。
别说是易中海。
就是李主任想进去看看都让给拦了回来。
这让易中海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这姓林的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他越是想不通,就越是好奇。
只能每天假装路过一号车间。
伸着脖子往里瞅。
可除了能听到里面机器的轰鸣。
什么也看不见。
……
此刻,一号车间里。
气氛紧张又热烈。
林卫国正带着几个技术骨干。
围着一台半旧的苏制精密车床。
这台车床已经是厂里精度最高的设备。
但即便是它,加工出来的零件。
离p4级的精度要求也差着十万八千里。
“林工,咱们……就用这台机器?”
一个叫李师傅的老技术员,满脸疑惑。
“这台床子咱们都用了十几年。”
“它的性能咱们闭着眼都知道。”
“拿它来搞超精密加工,这不是……”
“赶着鸭子上架吗?”
“谁说要直接用它了?”
林卫国微微一笑。
拿起粉笔在车床旁边的黑板上画起了图。
“我们要对它进行脱胎换骨的改造。”
他一边画,一边讲解。
“传统的车床加工最大的误差来源有两个。”
“第一,是热变形。”
“机床长时间运转,主轴、刀具都会发热膨胀。”
“温度每升高一度,尺寸就跑了。”
“可能就是几个微米。”
“所以,我们要给它加上一套‘温控系统’!”
林卫国在图纸上。
画出一个循环冷却的管路结构。
“我们用油冷的方式让冷却油不断循环。”
“再用一个独立的制冷机,把油温控制住。”
“控制在恒定的二十摄氏度。”
“这样,就能最大程度地消除热变形。”
“温控系统?”
几个老技术员听得目瞪口呆。
这想法,太天马行空!
他们搞了一辈子机床。
只知道发热了要停机冷却。
谁想过能用这种办法,让机器“退烧”?
林卫国没理会他们的震惊,继续画图。
“第二个误差来源,是震动和进给的不均匀。”
“机械传动的齿轮和丝杠,本身就有间隙。”
“会产生抖动。”
“这在普通加工里不是问题。”
“但在微米级加工里,就是致命的。”
“所以,我们要废掉它原有的机械进给系统!”
“改成‘液压辅助’系统!”
他又画出一套复杂的液压油路图。
“我们用车床自带的电机驱动一个高压油泵。”
“通过精密的节流阀,来控制液压缸的速度。”
“用液体的压力来推动刀架前进。”
“液体是不可压缩的,这样推动的刀架。”
“会像水一样平稳、顺滑。”
“没有了机械抖动,进给就能做到绝对的均匀!”
“温控”加“液压”!
这两个匪夷所思的改造方案一提出。
整个车间里鸦雀无声。
所有技术员都跟看天书一样。
愣愣地看着黑板上那复杂的图纸。
他们感觉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
车床,还能这么改?
这已经不是维修和保养的范畴。
这简直就是重新设计,重新造一台新机器!
“林……林工……”
李师傅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这……这能行吗?”
“行不行,试了才知道。”
林卫国丢下粉笔拍了拍手。
“理论已经有了,接下来就是动手干!”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分成两组!”
“一组负责温控系统,一组负责液压系统!”
“图纸在这里,材料仓库已经开放!”
“缺什么就去领!”
“三天之内,我要看到改造完成!”
林卫国的声音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原本还满心疑虑的技术员们。
看着他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
一股说不清的干劲从心底里冒出来。
“干!”
李师傅第一个响应,把袖子一捋。
“听林工的!咱们就当是重新造了台机床!”
“没错!干他娘的!”
一群平均年龄超过四十岁的老技术员。
此刻像是打了鸡血的年轻人。
嗷嗷叫着就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工作中。
车间里,一时间焊花四溅,锤声叮当。
林卫国也没有闲着。
他亲自操刀,负责最核心的液压阀组。
还有温控传感器的调试。
这些东西对精度的要求极高。
差一点,整个系统就得报废。
三天三夜,林卫国几乎没合眼。
困了就在车间的行军床眯一会儿。
饿了就啃几口娄晓娥送来的干粮。
他的眼睛熬得通红。
下巴上也冒出了胡茬子。
但他的精神却高度亢奋。
终于,在第三天傍晚。
随着最后一个零件安装到位。
那台半旧的苏制车床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它的身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铜管和油管。
旁边还多了一个像冰箱一样的制冷机。
和一个嗡嗡作响的液压站。
看起来就像一个缝合各种器官的科学怪人。
“通电!”
林卫国沉声下令。
李师傅颤抖着手,合上了电闸。
“嗡——”
电机启动,液压站开始工作。
“嗤——”
冷却油在管道里循环流动。
带走主轴的热量。
林卫国推动操作杆。
车床的刀架没有发出传统机械的“咔咔”声。
而是无声无息,如丝般顺滑向前移动。
稳!
前所未有的稳!
“成功了!”
一个年轻的技术员忍不住欢呼起来。
整个车间的技术员们都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看向林卫国的眼神变成彻底的敬佩和崇拜。
这个年轻人真的把不可能的事情变成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