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林卫国正坐在自己窗明几净的屋里。
桌上一盏台灯,光线明亮。
摊开一张崭新的白纸。
那二百块钱奖金,他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随手就锁进抽屉,那些虚名他不在乎。
他的脑子里,
一副更庞大的蓝图正在展开。
改进热处理工艺不过是小试牛刀。
是他砸在这个时代的第一块敲门砖。
但他的目标绝不止于此。
他要用脑子里超前几十年的知识。
给这个百废待兴的国家,
点燃真正的科技之火。
从哪儿下手呢?
他拿起铅笔在纸上写下四个字。
“实地考察”。
关在屋里想,那叫空想。
他得亲眼去看看,
这时代的工业和民生到底是什么样。
国家最缺的,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一早。
林卫国没去轧钢厂,
直接跟杨厂长请了天假。
杨厂长那边一个字都没多问,立刻就批。
现在林卫国就是厂里的香饽饽,
说什么都好使。
林卫国脱下工装,
换上一件半旧的中山装。
这衣服能让他看起来不那么扎眼。
锁好门,他信步走出四合院。
秦淮茹正站在门口,
看见他出来,嘴唇动了动。
可那点小心思终究没敢说出口。
林卫国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走远。
他要去好好瞧瞧这1958年的四九城。
晨光穿过胡同里老槐树的叶子。
在青砖灰瓦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一走出胡同口,
眼前的景象让他有些恍惚。
宽阔的马路,
没有后世堵得水泄不通的车。
主力军是成群结队的自行车。
“叮铃铃”的脆响,
汇成这个时代独有的曲调。
穿着蓝灰工装的人们,
精神头十足地蹬着车。
奔向各自挥洒汗水的工厂。
路边,有推车卖早点的。
大锅里的豆浆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油条在滚油里炸得“滋啦”响,香味勾人。
几个小学生背着帆布包,
一边啃烧饼一边跑。
空气里是煤炉子的烟火气和食物的香气。
一切都透着股朴素又鲜活的劲头。
林卫国没去挤公交。
他顺着长安街不紧不慢地走着。
路过天安门广场,
那巨大的红标语和画像。
带着一股强烈的时代冲击感。
大部分人的脸上,
都挂着一种昂扬的神采。
那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纯粹乐观。
当然,他也看到另一面。
路上行人的衣服十有八九都带着补丁。
不少孩子的鞋子,脚指头都露在外面。
物资的匮乏就刻在这些细节里。
他拐进一家百货商店。
货架上的商品,
远没有后世那么花里胡哨。
“飞鸽”自行车,“蝴蝶”缝纫机,“上海”手表。
这就是“三大件”。
是这个年代无数家庭做梦都想有的宝贝。
林卫国在缝纫机柜台前停下脚步。
他打量着那台崭新的蝴蝶牌缝纫机。
铸铁的机身,复杂的传动零件。
在他这个顶尖专家眼里,
这台机器浑身都是破绽。
轴承完全可以换成滚珠的,
省力,转速还快。
齿轮的咬合方式也能改,
噪音能降一大半。
机针的材料和热处理,
更是有天大的提升空间。
就这么个小小的缝纫机。
就牵扯到材料学、机械设计、
热处理好几个领域。
而这些偏偏都是他的拿手好戏。
他脑子里还有另一个选择,发电机。
那玩意儿百货商店可没有。
但在厂里他早就见识过,
一样的落后。
处处都是落后,
也意味着处处都是机会。
林卫国心里有了本账。
工业基础比他想的还要差。
想一步登天去搞什么飞机大炮,不现实。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就得从这些最基础的民生工业品干起。
一台好用的缝纫机,
能解放多少妇女劳动力。
一台稳定的发电机,
能给多少地方带去光。
这些东西才是一个国家工业的基石。
科技强国可不是一句空话。
那是要落到每一颗螺丝,
每一寸钢材上。
从百货商店出来,
林卫国继续在街上溜达。
一阵甜腻的香气从街角一家小店飘出来。
抬头一瞅,
招牌上是几个俄文字母和一行汉字。
“莫斯科餐厅西点部”。
是奶油蛋糕的香味。
这在后世烂大街的东西,
在这年月可是顶级货。
林卫国心里一动,
抬脚就走了进去。
店不大,收拾得挺干净。
玻璃柜台里孤零零摆着几样西点。
看着用料实在,但样子都很朴素。
“同志,买点啥?”
一个戴白帽子的老师傅从柜台后头探出身。
“还有奶油蛋糕吗?”林卫国问。
老师傅一下就乐了。
“同志,您这可问着了。”
“今儿就做了两份,刚出炉的。”
“您再晚来半步,保准没了。”
林卫国也笑起来。
“那正好,我都要了。”
他掏出钱和粮票。
这年头买这种稀罕物,票比钱还重要。
老师傅手脚麻利地用油纸把两块蛋糕包好。
是那种老式的三角形奶油蛋糕。
奶油是动物的,颜色微黄,
看着就不够细腻。
可那股子纯正的奶香味,
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林卫国刚把蛋糕接到手里,还没转身。
门口的风铃“叮铃”一声脆响。
一个清脆又带着点焦急的声音飘进来。
“师傅,还有奶油蛋糕吗?”
林卫国下意识地回头。
门口,站着一个姑娘。
这姑娘大概十九岁上下。
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蓝布裙子。
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搭在胸前。
皮肤白得晃眼,
五官精致得像画出来的。
尤其那双眼睛,
跟山里的泉水一样干净透亮。
身上有股子书卷气,
又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娇憨。
就像开在瓦砾堆里的一朵百合花,
干净又惹眼。
“哎哟,娄小姐,真是不巧。”
柜台后的老师傅一摊手,满脸的歉意。
“最后两块刚让这位同志给买走了。”
姑娘的脸上一下就写满了失望。
小嘴微微撅着,眼神都暗淡下来。
“又……又卖完啦。”
她小声嘟囔,看着委屈极了。
“我今天还特意早点来的呢。”
老师傅也挺不落忍。
“这蛋糕金贵,做得少。”
“要不,您明儿再赶个大早?”
姑娘叹了口气,点点头,准备走。
娄小姐?
林卫国心里微微一动。
一个名字从脑海深处蹦了出来。
娄晓娥。
原剧里那个敢爱敢恨,
却命途多舛的女人。
没想到竟然在这儿碰上。
而且真人比电视上看到的,
还要年轻漂亮得多。
“同志,请等一下。”
林卫国开口。
他的声音温和又有磁性,
让娄晓娥下意识停步。
她转过头,
一双大眼睛疑惑地看着林卫国。
林卫国提着手里的油纸包,微微一笑。
“我这里有两块,如果不嫌弃,分你一块。”
娄晓娥一下就愣住。
她眨巴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有点不敢信。
“给……给我的?”
在这个物资匮乏,
什么都凭票供应的年头。
奶油蛋糕这种金贵玩意儿。
堪比后世的限量版包包。
主动让出来,
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