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婕的照片和那份沉甸甸的匿名文件,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在“明暗战略研究院”内部激起了新的涟漪。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的团队,还未来得及完全舒展疲惫的筋骨,便不得不将目光投向这个全新的、充满未知挑战的领域。
会议室里,核心团队成员再次聚首,气氛与应对钱永福时截然不同。少了几分面对庞大黑暗网络的压抑,多了几分面对复杂技术迷宫的审慎。
“情况初步梳理了一下,”苏晴将文件中的关键信息投射到大屏幕上,“许婕,二十六岁,毕业于国内顶尖医学院,后进入跨国制药巨头‘诺亚生物’与东海大学联合设立的‘前沿生物医药实验室’,担任研究员。她独立主导了一项关于‘靶向癌细胞端粒酶特异性诱导凋亡’的课题,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老周扶了扶眼镜,接口道,他的关注点更偏向技术本身:“根据资料描述,她采用的是一种全新的小分子化合物筛选路径和基因编辑递送系统,理论上可以极大提高靶向性和降低副作用,在抗癌领域,尤其是某些难治性实体瘤方面,潜力巨大。”
程日星快速浏览着相关的专利摘要和部分技术文档截图,眉头紧锁:“麻烦就在这里。专利申请主体是‘诺亚生物’和东海大学联合实验室,发明人名单里虽然有许婕的名字,但排在最后,而且关键的化合物结构式和核心递送机制专利,已经被‘诺亚生物’通过pct(专利合作条约)途径在多个主要国家进行了布局。从法律文件上看,程序似乎……无懈可击。”
林晓拿起一份影印的《员工入职协议》和《知识产权归属补充协议》,指出了关键点:“问题可能出在这里。协议明确规定,员工在职期间,利用单位物质技术条件完成的所有发明创造,知识产权归单位所有。许婕声称关键思路和早期实验是在进入实验室前就已萌发和验证,但对方显然不认可,或者说,利用合同条款和强大的法务团队,将她早期的贡献模糊化、并入了实验室的整体成果之中。”
“这是典型的‘发明人署名权’和‘职务发明成果归属’纠纷,但被包装成了合法的外衣。”余年总结道,目光锐利,“而且,看许婕的遭遇——她在内部提出异议后,先是被调离原项目组,然后被以‘不符合公司文化’为由边缘化,近期更是遭遇了匿名电话威胁和住所被非法闯入……这已经超出了普通的知识产权纠纷范畴。对手在用法律和暴力两种手段,确保将这项价值连城的技术彻底据为己有,并让原创者闭嘴。”
他停顿了一下,环视众人:“我们的对手,不再是依靠权力寻租和非法资金的土财主,而是精通国际规则、拥有顶级法律团队、且行事更为‘优雅’也更为冷酷的跨国资本。他们善于利用规则的灰色地带,甚至主动塑造规则。这场仗,不好打。”
“那我们该怎么切入?”陈昊问道,他刚刚归队,眼神中充满了对新挑战的渴望。
“双线并进,但策略需要调整。”余年迅速部署,“第一条线,法律层面。林晓,你主导,深入研究《专利法》、《劳动合同法》中关于职务发明认定、发明人权益保护的条款,特别是寻找对方在专利申请过程中是否存在程序瑕疵,比如是否充分披露了许婕作为实际发明人的贡献,或者是否存在欺诈性陈述。同时,研究是否可以依据《反不正当竞争法》,指控对方利用优势地位侵占他人技术成果。”
“第二条线,技术与事实层面。老周,日星,你们负责。首要任务是协助许婕,将她早期研究的思路、实验笔记、未公开的数据等所有能证明其独立贡献的证据,进行系统的整理、固定和时间戳认证。其次,尝试从技术角度,分析‘诺亚生物’已公开的专利文件,寻找其技术方案与许婕早期构想之间的高度关联性和依赖性。我们需要构建一个无懈可击的事实链条。”
“第三条线,舆论与外部施压。苏晴,你负责。暂时不宜直接公开对抗,但可以通过专业的科学媒体或生物医药领域的意见领袖,以探讨‘青年科研人员成果保护’、‘跨国药企知识产权伦理’等议题的方式,进行舆论铺垫,提升此事的能见度和关注度。同时,尝试接触一些关注科技伦理和公平竞争的境外专业机构,寻求潜在的国际声援。”
任务分配明确,但每个人都清楚,这个案件的复杂程度远超以往。它考验的不仅是勇气和决心,更是对专业法律、尖端技术和国际规则的深刻理解与灵活运用。
“还有一个问题,”苏晴提醒道,“那份匿名寄来的文件……来源不明。是敌是友?会不会又是一个陷阱?”
余年看着桌上许婕那张带着倔强的照片,缓缓道:“是陷阱,我们也得跳。如果文件内容属实,那么许婕失去的不仅仅是一项专利,更是她作为科研人员的尊严和未来,甚至可能是无数患者获得更有效治疗的机会。这与我们维护公平正义、保护弱势的初衷完全一致。”
他拿起文件,站起身:“尽快联系上许婕本人,我们需要和她当面谈。在确认基本事实之前,所有行动务必谨慎,避免打草惊蛇。”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研究院再次投入到高速运转中。只是这一次,他们面对的不再是腥风血雨的权力斗争,而是一场围绕基因密码展开的、没有硝烟却同样残酷的智力与规则的较量。
新的战场已经铺开,对手隐藏在全球化商业规则的光鲜外壳之下。明暗研究院的利刃,这一次,需要更加精准,更加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