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芸心中紧张,大气不敢喘,对方体内蛰伏一头洪荒巨兽,让她不敢有丝毫小动作。那人跃下巨石,在叶芸跟前一丈远处站定,冷声道:“不要耍花招,摘下斗笠,把头抬起头来。”
叶芸哪里敢拒绝,缓缓将斗笠摘掉,等她抬头看来人时,脑中一阵恍惚。来人年约五十,她只看了一眼,尚未看清全貌,脑海里嗡的一声,头皮发麻,眼花脑胀。叶芸捂着头,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那人道:“散去内力,保持灵台清明,不要做无谓抵抗。”说完随手一招,叶芸身子不由自主向他飞去。
叶芸大吃一惊,对方太可怕,隔空移物信手拈来,武功强到离谱。她飞在空中,丹田内力不由自主运转,那人目光一凝,叶芸体内气血震荡,噗的一下吐出满嘴污血。
“不要反抗,否则免不了吃些苦头。”
那人捏住叶芸脖子,叶芸只觉一股阴冷气息自脖子蔓延至全身,自身内力像冬雪见烈阳,飞速化去。好在那人用内力探查一触即收,并未停留太久。叶芸大口喘气,像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这时,只听那人咦了一声,道:“说,你的九幽魔功学自何处?”
不等叶芸回答,他又喃喃自语:不对,这并非完整九幽魔功,才一流高手境,早早出现反噬,应该是行功法门有偏差导致了走火入魔。
叶芸要害捏在对方手中,半个身子麻痹,动弹不得。听他一说,心中顿时凉了半截:难道父亲给的口诀有误?好个叶孤云,虎毒不食子,非但要吸我气血,就算死也要拉上我做垫背。
那人将叶芸扔在地上,道:“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抵死不说,吾一掌拍死你。二是臣服,告诉吾从哪里偷学的魔功。”
叶芸呵呵惨笑,露出满口血牙:“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姑奶奶臣服?”
那人并不说话,后背突然涌出大片黑雾,黑雾章鱼触角一样将叶芸笼罩在内,九颗硕大骷髅头围着她呜呜旋转。那人冷笑道:“本尊有完整九幽魔功口诀,小小一流高手萤火也敢与日月争辉,不说就吸干你气血。”
黑雾将叶芸包裹起来,从七窍向她头颅内钻,叶芸头痛欲裂,惨叫连连。此刻她才明白,对方也是九幽魔功传人,武功比她高了百倍千倍。此人是除了叶孤云之外,目前她能接触到的唯一会九幽魔功之人。既是同道中人,她急忙道:“别杀我,我说,我说。”
在死亡面前,尊严毫无价值,叶芸妥协了。
见她服软,那人冷哼,围绕在四周黑雾缓缓消散。叶芸跪在地上心有余悸,全身湿透。那人背对着叶芸:“现在告诉吾,九幽魔功学自何处?”
叶芸想了一下,道:“九幽魔功是从我父亲处学得,他乃飞鹰大侠叶孤云。”
那人大吃一惊,他自然听过飞鹰大侠名号,而且对他很熟悉。他自言自语道:飞鹰大侠名满江湖,是正道中人,怎会修炼魔功?
叶芸吐出口中污血:“什么正道人物,不过是沽名钓誉伪君子罢了。他暗地里投靠花满楼,修炼魔功,连自己妻子儿子都不放过,简直不配为人。”
今日之事,颠覆认知,对方又是一惊,盯着叶芸问道:“花满楼?这个门派到底是何方神圣?名满天下飞鹰大侠出自花满楼,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他记得,当时在西湖边争夺武林盟主宝座时,江潮帮帮主秦鹤年误认为他是花满楼之人。到这里,此人身份昭然若揭,正是新晋武林盟主穆云天。他随即问道:“你对花满楼了解多少,说出来,饶你不死。”
叶芸无奈,只得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花满楼隶属于化龙岭,这两个门派藏身于武林中,数十上百年,从未显山露水。花满楼的人我见过,个个武功高强,至于化龙岭,我还没有资格见到。”
穆云天沉默许久,显然在消化这个消息,他接着问道:“说说飞鹰大侠,他是怎么回事?”
叶芸恨恨说道:“叶孤云表面是正人君子,暗地里早就投靠了花满楼。为了练魔功,他不择手段,金剑山庄老庄主穆剑锋听过吗?就是因为他的出卖,才遭了花满楼毒手。”
金剑山庄被灭门,这四年来穆云天无时无刻都想报仇,可他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加上被神猿尊者掳走,废去武功后强迫修炼魔功,人生轨迹发生改变。此刻乍一听到金剑山庄被灭门真相,再也忍不住,再次捏住叶芸脖子将她提起来:“再说一遍,金剑山庄灭门惨案到底是何人所为?”
咳咳,叶芸拍打着穆云天手臂,对方手臂铁钳一样,无法撼动分毫。就在叶芸以为必死无疑时,穆云天突然松开手:“你说的都是真的?”
叶芸冷笑:“信不信由你,我亲耳所闻。有人在追查金剑山庄灭门之事,一直查到飞鹰堡,也就是那个时候,花满楼的人出现了,亲口承认是他们和金军所为。”叶芸想起叶家老宅发生的惊天之战,也就是在那一刻,她立誓变强。
金剑山庄被灭时,确实有大批金军攻入,这一点穆云天亲眼所见。穆云天紧握双拳,咬牙切齿道:“花满楼,原来是你们,总有一日吾会让你们血债血偿。”他突然又想起一点,眼神亮起:“金剑山庄几乎全军覆灭,你可知到底是谁在追查此事?”
十三太保和陈云璐是叶芸藏在心中秘密,这两人的存在,让她感受到一丝温暖,怎会出卖?她摇摇头:“不知,那人与花满楼的人打成一片,他们武功太高,我不敢靠近,并不清楚是何人。”
穆云天盯着叶芸双眼,似乎想看她是否说谎。好在叶芸并未慌张,语气也没有一丝停顿,顿时打消了穆云天疑虑。
穆云天今日收获颇丰,解开了多年谜团,心中难免高兴:“临安不像你想得那样简单,凭你现在武功,根本活不下去,跟吾走吧。”
反正没有容身之处,叶芸问道:“跟你走可以,你要先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也会九幽魔功。”
穆云天道:“吾乃江潮帮帮主秦鹤年!”
却说李龙泉等人一路南下,到达临安时,李龙泉摇身一变,成为富家公子哥,颜苍山夏同风化身为管家,张震成为小厮。一行六人住进了花满楼提前安排好的宅子,宅子按照李龙泉要求,选在皇宫东侧石头山附近。石头山虽不高,站在山顶,可俯瞰整个皇城。
经过十日休养,张震右臂能简单活动。更神奇的是丹田内汩汩流淌的气息,让他欣喜若狂,李龙泉果真没有骗他,失去的武功恢复了。
用过晚膳,李龙泉坐在院中,心中正想着事情,颜苍山夏同风二人来到跟前。夏同风道:“公子,属下有事禀报。”颜夏二人一来临安,便出门了解情况,现在归来汇报。
李龙泉道:“坐吧。”
二人依言坐下,相对一眼后,还是由夏同风开口:“公子,根据花满楼探子消息,耶律大石一行人昨日到达临安,目前安顿在临安府驿站内,宋国负责接洽之人是礼部侍郎秦桧。有趣的是,秦桧曾在靖康时被金国俘虏,前不久刚回到宋国,被新皇委以重任。”
李龙泉微微一笑:“你的意思是可以与秦桧搭上线?”
李龙泉不光武功高强,心思也缜密,听夏同风这么一说,立即联想到秦桧可能与金国那边还有联系,果不其然,夏同风拱手道:“瞒不过公子,宋国当他是忠贞之士,在吾眼中,他只不过是颗暗棋。”
李龙泉点头:“可,让他把消息及时传过来,有他做内应,倒是省下许多麻烦。”
夏同风接着说道:“还有一事,近期有武林邪派人士吸食人之气血,其活动范围在皇宫四周。临安府捕快曾经与对方有过接触,只不过那凶手机敏,被她逃走,后不知所踪。”
李龙泉有些奇怪,问道:“此事有何说法?”
夏同风道:“回公子话,属下二人今日曾去衙门停尸房接触过尸体,发现他们皆死于九幽魔功之下。但据属下了解,花满楼麾下并未有修炼九幽魔功之人在临安。”
李龙泉眉头一扬:“你的意思是,化龙岭武功外泄?”
夏同风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而且此事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选择在这段时间出现。属下猜测,可能有未知武林高手入场。为避免意外,属下请求公子同意花满楼撒网暗查此事。”
因为李龙泉有过命令,化龙岭龙门花满楼所有人暂停行动,不可在临安惹事,要积极促进宋国和辽国联姻。没有他的命令,花满楼所有人只能蛰伏。华天元曾经说过,李龙泉的命令就代表他的命令,所有人必须无条件服从。夏颜二人不敢做主,只能向李龙泉请示。
李龙泉思索一下,道:“可,但不能大张旗鼓,以免引起宋国注意。”
夏同风抱拳:“多谢公子。”
这时颜苍山插嘴道:“禀公子,吾与夏兄商讨过,想在今夜夜探宋国皇宫。内应张彩和被宋国发现,到目前为止,咱们还不知道和亲公主到底是不是张彩和信中所说那人。若不是,牵制不了十三太保,咱们可就被动了。”
李龙泉摇摇头道:“不可,你二人虽说是伪境,但皇宫中还有一个前朝老怪物。你二人不是对手。这样,今晚让剑奴去皇宫探探风声。离和谈之日还有三天,足够咱们查清此事。”
颜苍山、夏同风站起身:“遵命。”
却说江凤鸣自神剑门离开后,按原路返回。没来得及给叶芸一些万年石髓,有些可惜,只能等日后相遇时再说。江凤鸣回到姜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高怜儿等人已经准备好晚膳。
两个时辰后江凤鸣简单收拾一下,轻装上阵,他要再去临安皇宫走一趟。这次连禹王剑也没带在身边,只带了一瓶化龙岭丹药。高怜儿替他整理好衣衫:“早去早回,若是和亲公主真是银儿妹妹,把她救出来。天下这么大,一个女人换不来荣华富贵,也无法保证宋辽两国安康,他们偏偏要把山一样的压力给到一个女人身上,着实可恨。等报了金剑山庄之仇,咱们到塞外隐居。”
姜媚有些担心:“一定要小心。若是能救出银儿,倒不如把小璐也一并救出。救一个是救,救两个也是救,一家人团团圆圆多好。”姜媚一本正经说话,江凤鸣头皮发麻,不知如何回答。
罗天娇笑笑,道:“媚姐姐,不要担心,师兄的武功天下无敌。别说皇宫,天下任何地方都可去得。我也希望他能将两位姐姐一起救出,省的他经常不开心。”罗天娇之言似真似假,这时江凤鸣才意识到,那个懵懂的小丫头或许已经长大。
江凤鸣道:“安心等吾回来,家中有十四十五,大可高枕无忧。”
江凤鸣有些狼狈逃出了院子,后面响起门栓落下的声音,是宋婉。今晚决定再次造访皇宫,内心既紧张又担心,因为那里有两个让他心心念念的人儿。体内虎啸雷鸣,泰山一战后,时隔月余,江凤鸣许久没有波动的丹田再次疯狂运转起来。他吐出一口浊气,猛的跃起,一跃三十丈,星奔川骛,眨眼间远去。
昨日刚下过雨,天色阴沉,夜幕笼垂下,临安皇宫灯火通明,殿阁巍峨层楼高起,神秘又壮观。无人看到,一道影子在屋顶接连跳跃,巡更守卫只觉头顶有风吹过,抬头看时,只有黑黝黝天空,其他什么也未看到。
再有两日便是宋辽联姻之日,赵构心中不安,躺在龙床上辗转反侧。
自前段时间在锦绣宫过夜后,荣华夫人隔三差五暗示赵构留宿,皆被他以各种借口躲过。今日心神不宁,似乎有事情要发生,赵构躺在龙床喊道:“张也。”
张也就在不远处伺候,正打着瞌睡,听得天子叫他,立马打起精神上前道:“陛下,奴婢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