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宫的玉阶上还凝着未化的雪,玉鼎真人踏着晨光走进殿时,带起的风都透着清寒
他一身青灰色道袍,袖口绣着北斗七星纹,步履沉稳,走到殿中便对着上首的元始深深一揖
“弟子玉鼎,拜见师尊”
话音落,他才抬眼,余光瞥见元始身侧还坐着位蓝衣白发的仙人
那仙人周身似有流光萦绕,金瞳流转间,竟让他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玉鼎微怔,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
元始指尖在棋盘上轻轻一点,淡声道“这位是为师的大师姐,姚悯”
“噗——!”
姚悯刚端起茶杯要抿,闻言差点呛着,转头瞪向元始,金瞳里满是“你怎么直接说了”的控诉,她本想逗逗这小师侄,这下倒好,直接被师弟拆了台
元始没理她这茬,只看向玉鼎
玉鼎心里“咯噔”一下。姚悯?这名字像是在哪听过,似乎是师尊与几位师叔偶尔提及的、那位辈分极高却极少露面的法则圣人?好像…玄都城也听过?
他不敢细想,连忙转向姚悯,再次躬身行礼,姿态比刚才对元始时更显恭敬
“弟子玉鼎,见过姚悯师伯”
姚悯摆了摆手,算是应下了这声“师伯”,眼底的促狭却没散。罢了,暴露就暴露,反正这小师侄看着倒是规矩
她这副随性的样子,倒让玉鼎紧绷的心弦松了些。看来这位师姑真如传说中那般…接地气?
“此次唤你前来,有要事相商”
元始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说着便朝姚悯抬了抬下巴,意思是“你来说”
玉鼎顺着师尊的目光望向姚悯,只见她笑意盈盈地前倾了些身子,金瞳在晨光下亮得惊人
“玉鼎师侄,吾需要你去收个徒弟”
玉鼎微怔“收徒?”
“正是”
姚悯点头,语气笃定道“那孩子他根性极佳,气运不凡,日后必成大器,不会辱没了你门下的名声”
她说着,屈指一弹,一枚莹白的玉屏便飘到玉鼎面前。玉屏触手温润,里面隐约可见两缕微光流转,似是魂魄
“这个你先收好”
姚悯叮嘱道“长庚师侄或许会找你,到时候把这个给他。记住,不许提吾的名讳”
玉鼎连忙接过玉屏,小心收入袖中,拱手问道“师伯,不知是哪位仙童有此福缘?”
姚悯笑了,指尖在棋盘上轻轻一点道“不是仙童,是凡人”
见玉鼎面露讶异,她才缓缓道“是云华公主的二儿子,杨戬。仙凡之躯,根骨极佳”
但他转念一想,师尊与师姑既如此安排,必有深意。何况师姑方才说“大器”,绝非戏言
玉鼎定了定神,不再多问,躬身行礼
“弟子遵师姑、师尊之命。”
元始微微颔首“去吧,凡事多斟酌”
“是”
玉鼎再行一礼,转身退出殿外。
刚走到殿门廊下,就见两道身影“嗖”地从廊柱后闪出来,差点撞在他身上。
“哎哟!”太乙真人捂着额头,旁边的黄龙真人也是一脸慌乱,显然是被抓了现行
玉鼎看着这两位师兄,无奈道“你们在此做什么?”
太乙嘿嘿一笑,凑上来挤眉弄眼道“师弟,方才殿里说的可是云华公主家的孩子?仙凡之躯也能收徒?”黄龙也在一旁点头,眼里满是好奇。
玉鼎没答,只是看了眼紧闭的殿门,低声道“师尊与师伯自有安排,莫要多言”
他哪里知道,此刻殿内的姚悯早已察觉了门外的动静
她瞥了眼殿门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对元始道“你这俩徒弟,倒比通天还活泼”
元始端着茶杯的手又顿了顿,眼底浮起熟悉的无奈
他没接话,只是重新看向棋盘
姚悯唤出水镜边看边跟元始下棋
此时的玉鼎、太乙、黄龙已然在半空看着杨戬与杨婵了
杨戬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三个绑匪
太乙看向黄龙道“他真如那位师伯所言,气运不凡”
黄龙微微颔首“要是加以教导,必有所成啊”他看向玉鼎,后者已然下去了。他其实也想要这样的徒弟
玉鼎真人头顶漾着柔和又耀眼的光,整个人仿佛被神圣的光辉笼罩着
他面容沉稳,眼神中透着‘慈爱’与‘期许’,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慈祥的笑意,步伐稳健地朝着杨戬走去,周身道袍也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飘动,自带一股超凡脱俗的仙气
杨戬警惕地看着玉鼎,将杨婵护在身后
太乙传音给玉鼎问道“师弟,你确定要接下这份因果?”
玉鼎亦传音回太乙道“这是师伯与师尊的命令,而且长庚也说了,无妨”
他双指并拢,指向一旁的斧子,斧子缓缓飘起,化作一株桃花树
杨戬和杨婵不由得惊叹出声,杨戬渐渐放下了警惕,杨婵望着桃树问道“你是仙人?”
玉鼎未回话,只站在树下望着二人。
杨戬与杨婵走到玉鼎面前,跪下叩拜
姚悯看完这一幕后收起水镜,笑道“你的弟子还真是有趣的很”
元始没有接话,他的弟子什么德行,他最清楚
她看向元始,金瞳微眯,像只狡黠的狐狸,语气里带着凝重道“不过…你们阐教的副教主燃灯,倒是与西方教瓜葛颇深啊…”
元始落子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姚悯眼尾扫到元始攥紧棋子的手,指尖因用力泛出青白,她慢悠悠地转着茶杯,语气里带了点漫不经心的敲打
“燃灯与西昉教的勾连,可不是一日两日了。师弟身为阐教天尊,总不至于真没察觉吧?”
她顿了顿,将茶盏往案上一放,发出轻脆一声响
“原先那杨戬,本是要落入西昉教的。染灯早把这孩子的根骨气运透给了他们,只等时机一到便动手抢人。若不是我来的巧,赶在他们前头让玉鼎去收徒,这等好苗子,此刻怕是已被西方教拐去做了‘有缘人’了”
话音落时,元始指间的玄玉棋子“咔嚓”一声裂了道细纹
殿内的空气像是凝住了,冷得比殿外未消的积雪更甚,连烛火都颤了颤
姚悯端起茶杯抿了口,见他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便起身理了理衣袍,笑道“师弟还是多上心些吧,自家门里藏着蛀虫,可不是什么好事。我还有些琐事要办,先走一步了”
话音未落,她身形已化作一道流光,转眼便消失在玉虚宫的晨光里,只留下淡淡的茶香还萦绕在殿中
元始僵坐在棋盘前,望着那道空了的座位,又低头看向裂开的棋子
染灯……西昉教……他执掌阐教数万年,竟不知身边最信任的副教主,早已暗通外敌,连自家该收的弟子都要转手送去西方?若不是大师姐提醒…
殿外的风雪似是卷了进来,吹得他周身的威严都染上了一层冰寒的怒意,独留他一人在空旷的大殿里,对着满盘棋局,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