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悯换了身月白短衫，乌发松松挽了个慵懒散漫的髻，风拂过，几缕碎发在颊边轻轻晃
周身那股法则圣人的威压敛得一丝不剩，瞧着倒像个灵气通透的年轻女仙，脚步落处，草叶都似要弯眉顺眼些
她刚踏上乾元山的草坪，就见不远处草地上，个粉雕玉琢的小童正蹲在那儿，手里捏着根细树枝，对着一只慢悠悠爬过的甲虫出神
小脸皱成个小包子，像是在跟虫子较劲，指尖悬在虫背上方半寸，又带着点怯生生的犹豫
正是灵珠子
脚步声惊了他，灵珠子猛地抬头，看清是姚悯时，眼睛“唰”地亮了，小手一松，树枝“啪嗒”掉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这边跑，小短腿捣腾得飞快，裙摆都扫起了细碎的草屑
跑到近前才刹住脚，仰着小脸正要张口，那声“师姑祖”刚要破唇而出，就被姚悯竖在唇边的指尖轻轻按住了
“嘘——”
姚悯弯下腰，指腹带着微凉的触感蹭过他软嫩的唇，眼尾弯起，笑意漫到眼底
“忘了我们的小约定？”
灵珠子眨巴眨巴大眼睛，飞快捂住嘴，小脑袋点得像拨浪鼓，半晌才从指缝里挤出细声细气的几个字
“姚…姚姐姐”
“这才对。”
姚悯笑着收回手，屈指刮了刮他挺翘的小鼻子，指尖触到他软乎乎的脸颊，温温的，像揣了颗小暖炉
“几日不见，灵珠子又长壮实些了”
灵珠子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小手绞着衣角，小声道“姚姐姐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呀”姚悯在他身边蹲下，目光扫过他脚边的甲虫，那虫子正缩着腿装死
“你师父太乙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在这儿玩？”
灵珠子伸出胖乎乎的手指，点着自己的下巴，小眉头皱成个小疙瘩，努力回忆着
“师父说…说门口有客人要来，他去接啦。还说让我待着，不许乱跑”
姚悯闻言笑了，指尖在草地上轻轻一点，那只装死的甲虫“噌”地窜起来，灵珠子“呀”了一声，却没躲，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姚悯道“我猜是你的玉鼎师叔与一位新的师叔来找你师父了”
灵珠子眼睛瞪得更大了，眼里满是疑惑“姚姐姐怎么知道？”
“猜的呀”姚悯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耳垂
她的余光已瞥见远处山道上晃出两个身影，青灰道袍的是玉鼎，月蓝长衫的是李长寿，前面手舞足蹈的，可不就是太乙。
姚悯朝灵珠子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客人来了，你先去玩吧”
灵珠子立刻点头，转身跑到花边看蝴蝶去了，小身影蹦蹦跳跳的
李长寿、太乙与玉鼎自然注意到了姚悯。太乙看着她，眼睛瞪得像铜铃道“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姚悯笑意浅浅，抬手拢了拢颊边碎发道“刚来不久，没打招呼就叨扰了，实属抱歉”
李长寿与玉鼎一前一后来到她面前，皆是拱手行礼。李长寿先开了口，目光落在她身上
“姚悯道友来这里是？”
姚悯望向蹲在花边看蝴蝶的灵珠子，眼底漾着柔色
“我是来看看这个小家伙的，长庚道友也是来看他的吗？”
李长寿刚要应声，那边已传来太乙的声音
他站在灵珠子身后，抱臂扬声道“灵珠子，为师今日教教你，仙人是怎么玩耍的！”话落，手中掐诀，对着蝴蝶打过去，“阴阳一指，二指，三指！”
“不要啊！”
蝴蝶瞬间被打成三瓣，落入灵珠子手中，转眼便消散了
灵珠子看着空荡荡的掌心，眼泪“啪嗒”掉下来，低头呜咽了几声，跟着就“哇”地大哭起来
方才还得意洋洋的太乙，听见哭声瞬间僵住，脸上的得意褪得干干净净，只剩慌乱闯祸了！
他刚想追，灵珠子已经哭着跑掉了，嘴里还喊着“师父你讨厌！”
姚悯、玉鼎与李长寿走到太乙身后。李长寿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戳了戳玉鼎，问道“太乙师兄…刚才叫他什么？”
姚悯眉峰微蹙，看着灵珠子跑远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道“灵珠子…”
李长寿顿时在心里“哎呀”一声
【哎呦！我滴个天哪！未来的天庭名将，三坛海会大神！居然是这个奶声奶气的小不点？！】
玉鼎也叹了口气，对李长寿道“长庚师弟…贫道早就说过了，你要交流教导小辈之法，那与为兄讨论教导杨戬便足矣。偏要来这乾元山看太乙师兄教导灵珠子”
他顿了顿，指着远处正抓耳挠腮想办法哄灵珠子的太乙道“你看看，哪有这样教导弟子的？”
三人走到太乙身边时，他正颓废地蹲在地上，手捂着额头
“将来该怎么和师尊交代啊…”
玉鼎看向李长寿，指着不远处的灵珠子道“太乙的徒儿，本是昆仑山宝池中孕育的灵珠，自上古吸收日月精华，渐生灵智。师尊说灵珠跟脚清正，便让太乙师兄助其化形，收为弟子”
姚悯上前一步，望着灵珠子躲着的那棵树，轻声道“只不过，灵珠子他生性偏软，不爱争…”
蹲在地上的太乙简直要抓狂了，抱着脑袋晃，低声怒吼道“贫道造了什么孽啊！”
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李长寿的肩膀，眼神里写满求助，语气恳切
“长庚师弟！你是三教公认的点子多！帮帮为兄吧”
李长寿被晃得晕头转向，心里正打着小算盘
太乙瞧他皱眉，忽然道“总觉得…你不是再想如何帮灵珠子，而是想怎么敲竹杠？”
李长寿尴尬地挠挠头，瞬间板起脸道
“我是那种人吗？但要师兄硬要给人情，我也不好推辞…不然就是不给你面子嘛”
太乙立刻勾住他的肩膀，笑道“给给给！不就一个人情嘛，为兄给还不成？”
姚悯看着这俩活宝，袖摆轻拂，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对着远处的灵珠子，声音放得极柔喊道“灵珠子，过来”
灵珠子从树后探出半个脑袋，看见是她，立刻跑过来，乖巧地拉住她的衣角，带着哭腔喊
“姚姐姐！”
姚悯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指腹蹭掉他脸颊的泪珠“真乖…”
李长寿与玉鼎看着这一幕，都愣了愣。这性子…不是挺好的？
他俩齐齐看向太乙
太乙左看看李长寿，右看看玉鼎，皱眉道“怎么了？我想让他大胆一些，鲁莽一点也无妨！他连闯祸都不会！”
李长寿顿时嘴角抽抽，扶额叹气：【感情你就是这么教徒弟的…难怪会教出个天庭反骨仔】
姚悯也暗自腹诽：【这么乖的灵珠子，非要人家学熊孩子？！太乙这带徒弟的方式，也不知道随了谁了！】
远在碧游宫的通天突然打了个喷嚏。圣人从不打喷嚏，除非…他嘴角微微上扬，早猜到是谁在腹诽他了
也就他这道侣，敢在心里编排他了
李长寿与姚悯恰巧顺路，便一道走着
灵珠子拉了拉姚悯的衣角，眼眶还红着，带着泪花，小心翼翼地问“姚姐姐…我的性子真的很糟糕吗？”
姚悯蹲下来，平视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掌心温温的
“没有，灵珠子的性子我很喜欢。”
李长寿也走上前，温声解释道“生性温柔并非你之过，遇事胆小，爱哭鼻子，不正面解决问题，才是你真正需要改善的。至于其他的…每个生灵都是独特的个体，不必有太多棱角，也不必太过圆滑”
姚悯笑着替灵珠子擦掉眼角余泪，声音轻得像羽毛“他的意思是，不用为了合群改变自己，你就做自己便好。”
灵珠子皱着小眉头思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李长寿看着姚悯，暗自琢磨
【她居然能这么快听懂我的意思？难道是跟在女娲身边久了？可女娲连“卧龙凤雏”都不懂啊…】
姚悯摸了摸灵珠子的头，看向李长寿道“长庚道友，我便先行离开了”
李长寿抬眼时，她身影已掠出数丈，月白短衫的衣袂在风里轻轻扬，眨眼便融入山道的绿意里，快得只余下一缕浅淡的茶香。
他叹了口气，牵着灵珠子往六道府去练的腱子肉，还是得练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