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五高举着那张被供若神明的“咸鱼符诏”,声嘶力竭地宣告着“躺平大道”的真谛,身后丙六等七位神教骨干齐刷刷跪地,眼神炽热如焚,口中高呼“谨遵符诏法旨,一心躺平”,那场面,神圣中透着荒诞,荒诞里又带着一股子破釜沉舟的邪性。
陈长生抱着石蛋和金宝,站在单间门口,只觉得一股冷风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得他灵魂都在打颤。他看着丙五手中那张鬼画符,那些在他眼里纯属顽童涂鸦的歪扭线条和点点圈圈,此刻在丙五口中竟成了“天道流转”、“星辰洒落”的无上玄机…这已经不是脑补了,这是脑洞开到了异次元啊!
“上仙!”丙五激动地转向陈长生,眼神里充满了“求表扬”的狂热,“弟子愚钝,三日方悟得符诏皮毛!然大道已明!弟子等决议,即日起,以身证道!践行躺平大道!为我神教立下万世楷模!”
“证…证道?怎么证?”陈长生声音有点发虚,不祥的预感如同乌云盖顶。
“自然是身与心合,形与神契!”丙五挺直腰板(虽然还跪着),一脸庄严,“符诏所示,大道至简,身心俱放空!我等已商定,从即刻起,于外门各处要道、灵气节点、乃至…呃…膳堂门口,择地而躺!身心放空,不争不抢,不劳不作!以己身,显化大道真意!感化世人!”
噗! 陈长生差点真的一口老血喷出来! 择地而躺?身心放空?还感化世人?! 你们这是要搞全外门静坐…不,静躺示威吗?!还要躺到膳堂门口?!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还是嫌他这个“上仙”不够显眼?!
“胡闹!”陈长生下意识地就想呵斥,但话到嘴边,看着那九双燃烧着“殉道”般火焰的眼睛,又硬生生憋了回去。这玩意儿根本讲不通!他越反对,这帮憨货只会觉得“上仙”是在考验他们的道心!
他怀里,金宝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狂热气氛吓到了,小脑袋缩了缩,往他怀里钻得更深。倒是那颗灰扑扑的石蛋,依旧毫无反应,仿佛一块真正的顽石。
“上仙…”丙五见陈长生沉默(其实是憋得说不出话),还以为上仙是在默许,更加激动,“弟子等明白,此举或有惊世骇俗之处!然大道之行,必伴荆棘!弟子等甘为大道先驱,纵身死道消,亦无悔矣!”
“无悔矣!”身后八人齐声应和,声音悲壮,如同即将赴死的勇士。
陈长生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完了,彻底完了。这帮货不仅脑补出了躺平大道,还要搞行为艺术!这要是真让他们躺遍外门,惊动了内门甚至长老会,他这条咸鱼怕不是要被架在火上烤成咸鱼干!
他只能寄希望于最后的救命稻草:“丙五啊…符诏玄机,深不可测…尔等所悟,或许…尚浅?不妨…再参详参详?静思…几日?”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高深莫测,充满“上仙”的期许。
丙五闻言,胖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随即化为更加坚定的虔诚:“弟子明白!上仙是在点醒我等,道心需诚,不可操之过急!然弟子等心意已决!先行小范围试躺!以观大道显化之效!请上仙静待佳音!”
说完,也不等陈长生再“点化”,九人对着陈长生和石蛋(丙五特意对着石蛋也拜了拜)恭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如同领了圣命的先锋官,簇拥着那张“咸鱼符诏”,带着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势,雄赳赳气昂昂地…开赴他们选定的第一个“证道圣地”去了。
陈长生看着他们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背影,抱着石蛋和金宝,在初秋微凉的晚风中,凌乱成了一尊雕塑。
【叮!】 【‘咸鱼神教’触发大型连锁事件:‘躺平大道’行为艺术(试运行)!】 【事件描述:狂热信徒将以‘身心放空’姿态占据外门各处公共区域,宣扬躺平真谛。】 【潜在影响:扰乱秩序,引发围观,激怒管理层,宿主社死指数飙升!】 【风险等级:极高!】 【建议:启动‘盒大爷’物理镇压(风险:暴露)或…静观其变(风险:失控)!】
物理镇压?静观其变? 陈长生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他默默地退回单间,关上门,将石蛋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离金宝远点),自己则抱着暖烘烘的金宝瘫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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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阳光明媚。 陈长生顶着一夜没睡好的黑眼圈(伪装的憔悴版),抱着金宝,一步三晃地“例行公事”去库房领灵谷。一路上,他提心吊胆,生怕听到什么“外门惊现躺尸九人组”的劲爆新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百艺堂内一片平静。弟子们各自忙碌,敲打声、研磨声、低语声交织,秩序井然。仿佛昨晚丙五那番“证道宣言”只是他做的一个荒诞噩梦。
难道…那九个憨货睡一觉清醒了?放弃作死了? 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在陈长生心底燃起。
他领了灵谷,抱着金宝往回走,特意绕了点路,想看看百艺堂门口有没有“躺尸”。门口干干净净,只有两个守门弟子在打哈欠。
陈长生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丙五他们再憨,应该也知道躺大街上是要挨揍的…
他刚走到自己单间所在的那条僻静回廊拐角——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石化!
只见回廊尽头,那片平时用来堆放报废傀儡零件的空地中央,整整齐齐、如同九块人形地砖般,躺着九个人! 正是丙五、丙六、丙三、丙九、王麻子以及另外四位骨干! 他们身着洗得发白的杂役袍,个个双目紧闭,面容安详(?),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双腿伸直,如同九具等待入殓的尸体,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一动不动! 一股“身心放空、万籁俱寂”的诡异气场笼罩着那片区域。
在九人“躺阵”前方,还煞有介事地铺着一张破草席。草席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那张被供起来的“咸鱼符诏”!符诏在阳光下,边缘的微光特效似乎更显眼了点…
陈长生:“……” 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眼前金星乱冒!昨晚不是噩梦!这帮货真躺了!还他妈躺得如此标准!如此有仪式感!就在百艺堂内部!离他狗窝不到五十米!
“上…上仙…” 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 陈长生僵硬地扭头,只见王麻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侧着脑袋,用口型对他无声地说道:“弟子…证道…勿扰…心诚…”说完,又迅速闭上眼睛,恢复了“放空”状态。
陈长生:“……” 他抱着金宝,脚步虚浮地飘回自己的单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
金宝似乎也被外面那九具“尸体”吓到了,“吱”地一声钻进他衣襟里,瑟瑟发抖。
【系统提示:‘躺平大道’行为艺术第一幕——‘百艺堂·晨光证道’已开启!】 【当前影响范围:百艺堂内部(小)。围观人数:0(暂时)。】 【宿主社死指数:+10%!(持续上升中)】
这才第一幕?!后面还有?!陈长生想死的心都有了。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真的“重伤复发”晕过去逃避现实时,怀里的工牌兄似乎被外面那九道“身心放空”到极致、反而散发出某种执着脑电波的气息烦扰到了,传递来一股极其微弱、带着浓浓嫌弃的意念: “吵…烦…门口…死鱼…碍眼…”
死鱼?碍眼? 陈长生一个激灵!盒大爷发话了!虽然还是嫌弃,但这态度…有戏! “盒大爷!您圣明!”陈长生立刻在意识里狂拍马屁,“就是门口那九条死鱼!太碍眼了!还吵着您老清修!您老动动念头,让他们…呃…挪个窝?或者…直接睡死过去(物理)?”
“挪…烦…”盒大爷的意念带着不耐烦,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盒大爷”专属“地盘清理”意味的厚重气息,如同无形的扫帚,以工牌为中心,极其隐蔽地扩散开来,精准地笼罩了外面空地上那九条“死鱼”。
空地中央。 正沉浸在“大道显化”玄妙境界中的丙五,突然感觉身下的地面传来一股难以抗拒的、如同波浪般涌动的力量!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嗖!嗖!嗖!… 九个人如同被九只无形的大手同时抓住后衣领,毫无征兆地、整齐划一地离地而起!在空中划出九道完美的抛物线,越过回廊的矮墙,精准无比地…摔进了矮墙外面那片长满半人高荒草、平时用来丢弃报废材料的垃圾堆里!
噗通!噗通!噗通! 一连串沉闷的落地声伴随着压抑的痛呼和草叶摩擦声响起。
丙五丙六等人七荤八素地从散发着霉味和铁锈味的荒草丛里挣扎着爬起来,个个灰头土脸,身上沾满了草屑和不明污渍。他们茫然地互相对视,又看看矮墙那边空荡荡的、只留下一张破草席和“咸鱼符诏”的空地,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狂喜?!
“神…神迹!又是神迹!”丙五不顾身上的污秽,激动得热泪盈眶,“上仙显灵了!定是弟子等在此证道,引动天地气机,上仙为免我等惊扰世俗,故以大神通将我等挪移至这…这清幽僻静之所!此乃大道护持!上仙垂怜啊!” “对对对!大道护持!上仙垂怜!”丙六等人也反应过来,纷纷对着百艺堂方向纳头便拜,脸上再无痛楚,只有被“大道”眷顾的无限荣光!
他们迅速在垃圾堆里清理出一小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再次整整齐齐地躺了下去,这次躺得更安详,更虔诚了!垃圾堆,瞬间成了新的“证道圣地”!
单间内。 陈长生通过工牌“看”着垃圾堆里那九条重新躺平的“死鱼”,以及他们脸上那副“被大道眷顾”的陶醉表情,嘴角疯狂抽搐,内心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一丝麻木的庆幸。 挪窝成功…至少不在百艺堂显眼位置躺着了…垃圾堆…也算清幽僻静…吧? 他只能如此自我安慰。
【叮!】 【‘盒大爷’微操:信徒挪移(垃圾堆版)完成!】 【‘躺平大道’行为艺术场地变更!社死指数上升减缓!】 【盒大爷满意度:+1(清理了碍眼垃圾)。】
有+1就不错了!陈长生认命地叹了口气。他抱着金宝躺回床上,决定今天打死也不出门了,就在这狗窝里当鸵鸟。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刚躺下没多久,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这次的声音带着点谄媚和精明:“陈师兄?陈师兄在吗?小的王麻子,有要事禀报!”
王麻子?那个灵兽园的精明鬼?他不是在垃圾堆里躺平吗?怎么跑来了? 陈长生心里咯噔一下,没好气地用意念下令:“统哥,屏障!”
意念屏障升起,门外的声音变得模糊。
但王麻子似乎铁了心,在外面絮絮叨叨,声音穿透屏障,断断续续飘进来:“…陈师兄…神教发展…千载良机…小的发现…后山废弃矿洞…灵光隐现…疑似上古遗迹…或为…上仙道场…弟子愿为先锋…探明虚实…为神教立下…不世功勋…”
上古遗迹?上仙道场? 陈长生眼皮一跳!这王麻子…脑洞怎么也跟丙五丙六看齐了?!一个垃圾堆不够躺,还要去挖矿洞?还上古遗迹?真当青云宗是筛子啊,遍地是宝?
他懒得理会,翻个身,把脸埋进金宝暖呼呼的绒毛里。
金宝似乎被王麻子的声音吵醒了,不满地“吱”了一声,小脑袋在陈长生怀里拱了拱,乌溜溜的眼睛却下意识地转向床头那颗灰扑扑的石蛋。
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只见那颗一直毫无动静的石蛋,蛋壳表面,一道极其细微的、颜色略深的裂纹,在王麻子提到“后山废弃矿洞”几个字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古老苍茫气息的波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瞬间扩散开来,又迅速收敛!
这波动极其微弱,但陈长生怀里的工牌兄,却猛地一震!传递来一股极其清晰、带着惊讶和探究的意念波动:“咦?石头…醒了点?”
金宝更是如同被电了一下,“吱!”地尖叫一声,浑身的金毛都炸了起来!它猛地从陈长生怀里跳出来,惊恐万分地窜到床角,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地看着那颗石蛋,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陈长生也惊得坐了起来! 石蛋有反应了?! 因为王麻子提到了“后山废弃矿洞”?! 难道…那地方真和这破蛋有关系?!
听竹轩。 静室之内,檀香袅袅。 苏清寒盘膝坐于玉蒲团上,双眸微闭,周身冰蓝色灵力流转不息,正在调息。她面前的案几上,摊开着一卷古朴的玉简,上面记载着关于各种天地奇石、异卵的零星传闻。
突然! 她放置在案几一角的一枚冰蓝色菱形玉佩,毫无征兆地发出极其微弱、却异常尖锐的嗡鸣!玉佩中心,一点细如发丝的赤红色光芒急促闪烁了三次,随即熄灭!
苏清寒猛地睁开双眼! 清冷的眸光瞬间锁定那枚玉佩,瞳孔微缩! 这枚“子母感应佩”的子佩,她在那颗石蛋归还给陈长生时,以极其隐秘的手法,附着了一丝神念印记于蛋壳之上!此印记与她手中母佩相连,平时沉寂无感,唯有当石蛋受到剧烈能量冲击或内部发生显着变化时,才会被激发示警!
刚才那三次急促的红芒…意味着石蛋内部沉寂的生命本源,刚刚产生了相当程度的活跃波动! 陈长生…对那颗蛋做了什么?还是说…那蛋自己产生了变化?
她立刻收敛心神,强大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触手,穿透听竹轩的禁制,遥遥锁定了百艺堂方向,锁定了陈长生所在的那个角落单间!
单间内。 陈长生正惊疑不定地看着床头那颗恢复沉寂的石蛋,以及缩在床角瑟瑟发抖的金宝。 门外王麻子的絮叨还在继续,模糊地传来“…矿洞…灵气…遗迹…大机缘…”
就在这时—— 一股冰冷、浩瀚、如同九天寒瀑倾泻而下的恐怖神念,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单间简陋的墙壁,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这神念并非攻击,而是带着极致的穿透力和审视感,如同最精密的探照灯,瞬间扫过陈长生、扫过他怀里的工牌、扫过床角的金宝、最后…死死地锁定在床头那颗灰扑扑的石蛋之上!
苏清寒! 陈长生瞬间如坠冰窟!浑身汗毛倒竖!盒大爷!护驾!
怀里的工牌兄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大神念扫描惊扰,传递来一股极其不爽、带着“滚”字真言雏形的暴躁意念波动,一股厚重凝滞的无形力场瞬间在陈长生体表弥漫开来,将那冰冷神念的窥探死死挡在外围!
两股无形的力量在虚空中无声碰撞! 苏清寒的神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厚重无比的叹息之墙,瞬间被反弹开来!她闷哼一声,清冷的容颜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眼中却爆发出更加锐利和惊诧的光芒!好强的防御!那工牌…果然不凡!
而陈长生体表的力场也剧烈波动了一下,工牌兄传递来的意念充满了“烦!窥!弄死!”的暴怒。
单间内气氛瞬间凝滞,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石蛋依旧毫无动静。 金宝抖得更厉害了。 陈长生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连呼吸(伪装的)都屏住了。
门外,王麻子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絮叨声戛然而止。
几息之后,那股冰冷浩瀚的神念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陈长生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太吓人了!苏冰块的神念扫描简直比鬼还可怕!
他看向那颗引发一切的罪魁祸首——灰扑扑的石蛋。蛋啊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动一下就把苏冰块招来了?!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把这烫手山芋plus版扔出窗外,门外王麻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惊惧和…更深的敬畏(被苏清寒神念余波吓的): “陈…陈师兄!刚…刚才…弟子感觉到一股…一股无上威严掠过…定是上仙显圣!弟子…弟子悟了!那废弃矿洞,定是上仙道场无疑!弟子这就去召集丙五师兄他们,即刻前往勘探!为神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完,脚步声如同被狗撵着般迅速远去。
陈长生:“……”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再看看床头那颗灰扑扑、仿佛人畜无害的石蛋,最后看看床角缩成一团的金毛耗子。 一股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这条咸鱼彻底淹没。
躺平? 大道? 这日子…没法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