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悦把存储卡装进防磁袋,塞进战术背心里面的夹层。我最后瞧了眼那台机器,屏幕全黑了,散热槽边上的刮痕在手电光下闪着冷白色。我俩没再说话,转身往工厂出口走。
脚步踩在生锈的钢架上,发出闷闷的响声。空气里飘着机油和灰尘混在一起的味儿,不过没人在意这些。刚才看到的名单、视频、交易记录,像块烧红的铁,烙在脑子里。我紧紧捏住枪套扣,手指都僵了。
刚拐过走廊拐角,对讲机响了。
“陈昭,你在不?”是赵勇的声音,压得很低。
我按下通话键:“在呢,出啥事了?”
“局里刚下通知,说要对你们这次行动搞内部调查。理由是……没报备就进了废弃厂区,涉嫌违规办案。”
我没吱声。李悦看了我一眼,眉头皱得紧紧的。
“谁牵头的?”我问。
“郑局签的字,督察科的人已经在查你们的行动记录和通讯日志了。”
我靠在墙边,金属管道的凉气透过衣服渗进来。这节走廊的灯坏了,只有远处一盏应急灯发出昏黄的光。赵勇还在说,可我没听清,脑子转得飞快。
这肯定不是巧合。我们刚拿到证据,局里马上就启动调查。动作太快了,就像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你们先别回局里,”赵勇说,“等我弄清楚情况再说。”
“不行,”我说,“证据得赶紧保存。李悦已经备份了,原始数据在她设备里。要是现在停手,他们就有时间销毁痕迹。”
“可你们一露面就成靶子了!郑铭只要说句话,就能让你们停职接受审查。”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对讲机,信号灯一闪一闪的。李悦站在我旁边,没催我,也没反对。她知道这意味着啥。
“我们得把卡里的文件传出去,”我说,“不能只靠警局系统。郑铭能调督察科,就能拦住内部传输。”
李悦点点头:“我有加密通道,能连上市局外网备案库。但得有稳定的接入点,这儿信号太差。”
“去变电站。”我说,“那是最近的安全节点。上次查‘幽灵’的时候,我们在那儿设过临时中继。”
赵勇沉默了几秒:“变电站归供电局管,不属于分局辖区。你们过去,算跨区作业,更容易被抓住把柄。”
“那就让他们抓。”我收起对讲机,“只要证据进库,流程合法,他们想抹也抹不掉。”
李悦没再问。我们加快脚步,小跑着穿过最后一段厂房。出了厂房,天灰蒙蒙的,雨也不知道啥时候停了,地面湿乎乎的,泛着冷冷的光。我着急地看向摩托停放的地方,见它还在那儿,没人动过,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我发动车子,李悦坐上后座,紧紧抱住设备包。引擎声打破了寂静。轮胎压过碎石,溅起泥水。
路上我没说话。风刮在脸上,又湿又冷。脑子里不停地想着名单上的字——“执行者:陈昭,匹配度98.7%”。还有林远的名字,和那张固定在装置上的脸。这些信息不能只在我们手里,得让它曝光。
到了变电站围墙外,我停下摩托。李悦拿出便携终端,接上天线。她蹲在铁门边的水泥墩上,打开加密程序。进度条慢慢往上走。
我站在她身后放哨。这地方挺偏,围墙高,铁丝网也完好。门口挂着“高压危险”的牌子,锁是新的。供电局的人每隔两天巡查一次,今天不是巡查的日子。
我眼睛死死盯着远处的路口,主路上车很多,可这条支路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里越来越强烈。
突然,对讲机又响了。
“陈昭!”赵勇声音急起来,“刚收到消息,督察科派人去变电站找你们了!说是接到举报,说你们带着非法设备,涉嫌窃取公共设施数据!”
我猛地转身看向李悦。她手指停在键盘上,进度条停在97%。
“谁举报的?”我问。
“匿名。但路线和时间都准得离谱——他们知道你们会去变电站!”
李悦抬头看我,眼神一紧。我马上明白——有人在监视我们的行动记录,说不定还黑进了通讯系统。
“还能传不?”我问。
“能,但再中断一次,就得重新建立信道。”她手指快速敲着键盘,“现在断了,前面就白干了。”
“撑住。”我掏出配枪,检查弹匣。
两分钟后,远处传来警笛声。
不是一辆,是三辆。声音由远到近,速度挺快。
“98%……99%……”李悦盯着屏幕。
警车拐上支路,灯光在围墙上映出晃动的红蓝光。
“好了!”她按下确认键,“数据已上传到市局外网备案库,生成独立存证编号。”
我一把拉起她:“走!”
我们骑上摩托,我使劲拧油门。车子冲出去的时候,第一辆警车刚开进路口。
从后视镜里看,三辆车很快掉头追上来。李悦抱着设备包,身子压得低低的。风声盖住了引擎的轰鸣声。
“他们不会真开枪吧?”她喊道。
“不会。但只要把我们拦下,就能以‘妨碍公务’把我们拘留。”我压弯避开一辆货车,“他们要的是人,不是命。”
“可我们没违规啊!行动记录都在系统里,调出来就能证明!”
“问题是,谁去调?”我冷笑一声,“郑铭现在是调查组负责人。他一句话,所有记录都能变成‘待核实’。”
拐过两个街区,我突然转向南湖方向。
“不去队里了?”李悦问。
“去了也进不去。”我说,“现在我们是‘被调查对象’,配枪、证件、权限都可能被冻结。留在外面,还能有点行动自由。”
“那你打算咋办?”
我没回答。手伸进战术背心,摸到防磁袋里的存储卡。它还在,边缘有点发烫。
这是唯一的原始证据。
只要它没丢,我们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警笛声被甩在后面了,但我知道,这才刚开始。
赵勇的电话又打来了。
我一边骑车一边接起来。
“陈昭,刚查到一件事,”他声音低沉,“今天早上八点,有人从内网调了你过去三个月的所有出勤记录、通讯日志、车辆使用审批——审批人签名是郑铭。”
我握紧车把。
他们不是临时起意。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围剿。
而我们现在,已经被当成“嫌疑人”了。
李悦回头看我,嘴唇动了动,好像想问什么。
我只说了两个字:
“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