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红孩儿别了师父与叔叔们,驾起一团火云,风驰电掣般朝着记忆中的方向飞去。
越往西南,空气中那股熟悉的、夹杂着硫磺与焦土气息的热浪便愈发浓郁,但这热度对他而言,非但不难受,反而有种归家般的温暖。
下方大地逐渐由秋日的斑斓变为一片赤红焦土,在远方的一座山峦,依旧保持着苍翠本色,在漫天红霞映衬下,宛如一块巨大的翡翠,那便是翠云山了。
望着那越来越近的故山,红孩儿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真切的笑意。
这翠云山,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一草一木都浸透着童年的记忆,怎能不心怀眷恋?
然而,笑意之下,又很快泛起一丝黯然。
细细算来,自己离家前往号山称王称霸,已有数年光景。这些年,只顾着自己在外逍遥快活,却将母亲铁扇仙独自留在偌大的芭蕉洞中,面对清冷孤寂。
往日不觉,如今受了取经团队些许熏陶,尤其是听了凌阳长老那些关于“孝道”、“责任”的道理后,再回想起来,心中便充满了愧疚。
相由心生,内外一体。
红孩儿此刻心绪复杂,近乡情怯,更有一种恍然顿悟之感,瞬间便懂事了许多,心境也迎来升华。
随着这心境的转变,他周身法力微微波动,原本七八岁孩童的身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
眨眼间便成了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身姿挺拔,脸上的婴儿肥褪去,显露出清晰的棱角,眉宇间虽还带着些许稚气,但已初现少年郎的锐利锋芒。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变化后的脸颊,触手不再是软糯的孩童肌肤,而是带着些微硬朗的线条,不禁幽幽一叹:
“唉,还是明白得晚了些。”
想起长老平日所言:“真正的道理,嘴上说来简单,但若要领会其中三昧,却需机缘与经历。”
“正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如今看来,果然不假,若非离家数载,经历些世事,自己恐怕还是那个只知玩闹、不懂体恤母亲的顽童。
心念一动,身上那件标志性的战裙也随之变化,化作了一条合身的玄色长裤,更添几分利落。
他收束心神,辨认了一下方向,脚步变得轻盈玄奥,巧妙地避开了山前那些他自幼便熟知的防护法阵与迷障,轻车熟路地来到了芭蕉洞前。
只见那两扇厚重的石门紧闭着,洞外景致却依旧如记忆中那般秀丽非凡。
但见:山以奇石为骨,石蕴大地之精。晨间的烟霞还带着夜露的湿润,青苔点缀石上,更添新绿。山势嵯峨高耸,胜过海外仙岛蓬莱;环境幽静,花香弥漫,仿佛瀛洲仙境。几株高大的松树上栖息着野鹤,数棵垂柳间有山莺啼鸣。
确是千年古迹,万载仙踪。
两边竹林荫凉如细雨洒落,一条小径旁花朵繁茂,掩盖了地上的绒草。不时可见白云从远山飘来,形态变幻,随风舒卷。
到了洞口, 到门口时,红孩儿束手自己站好,这叫叫门礼,不再如以往一样直接踹门。
其实贵族什么的不怎么在乎吃的是山珍海味,亦或者家里金山银山有多少,喜欢这些的大多是暴发户。
真正的贵族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习惯,毕竟他们不用为了生计发愁,自然有时间去折腾一些繁琐的仪式。
这就和凌阳专业有些对口了,他当初虽然是和尚,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和那些贵族厮混,一来二去,也是熟悉。
他抬起手,不轻不重地叩响门环。
“咚咚咚,咚咚咚。”
敲三下,停顿片刻,再敲三下,敲门要有规矩,连续的敲,那就是钱万豪爷爷了。
洞内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接着是一个轻柔的女声应道:
“来了来了,谁呀?”
只听“呀”的一声轻响,石门被拉开一道缝隙,一个女子探出身来。
这女子一身朴素的蓝布衣裳,手中提着个采药的花篮,肩上还搭着一把小锄头,虽是荆钗布裙,未施粉黛,但面容清秀,眼神明亮,周身透着一股山野精灵的灵气与恬淡道心。
竹侍女打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英俊非凡的少年郎,剑眉星目,身姿挺拔,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火气,真是……好看得让人心折。
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红孩儿见她呆住,对着她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这一笑,宛如春风拂过,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爽与朝气。
竹侍女顿时感觉脸上微微发烫,心跳也漏了一拍。
这倒并非她天性花痴,实是红孩儿底子太好。
孩童时期他便已是粉雕玉琢,人见人夸,兼具灵秀与威仪。
如今心境成长,身形拔高,容貌更是长开了,俊美中带着几分英武之气,堪称丰神俊朗。
再加上这芭蕉洞中没有男人,只有女子,如今一见红孩儿如此容貌有些愣神也是情理之中。
“你……你是?”
竹侍女有些疑惑地打量着红孩儿,不知道眼前这家伙怎么来到芭蕉洞的。
她以前不是没见过红孩儿,但像这么大的红孩儿她还真没见过,孩童时期的变化最是惊人,常常是隔一段时间一个样。
如今的红孩儿她看来有些熟悉,但一时间没认出来。
“竹侍,几年不见,你就不认得我了?” 红孩儿笑着开口,声音也比以前清亮了许多。
“小……小主人?”
竹侍女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红孩儿的身高,“你……你怎么长这么高了?这才几年光景……”
红孩儿正要回答,目光却越过竹侍女,看到了她身后静静站立的身影。
那一刻,所有的嬉笑都收敛了,旅途的风尘,成长的感慨,尽数化为一声哽咽。
“噗通”一声,红孩儿先是习惯性地单膝跪地——那是他在父亲牛魔王麾下的礼仪,但随即,他意识到面对的是母亲,立刻改为了双膝跪伏,额头触地:
“娘,孩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