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警惕,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长官的威严,又应声道:
“嗯,关于三个大王的本事,你倒也说得八九不离十,与大王私下告知我的大致不差。”
“看来你确实是真的小钻风,但还有一事,你还有说给我知道,三位大王是不是一直都在这狮驼岭居住?”
小钻风道:“长官,您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孙悟空把眼一瞪,喝道:“放肆,我怎会不知?正是因恐你们这些底下的小的不知底细,胡乱行事,大王才特意吩咐我出来,着实盘问考较你们,你只管说来。”
小钻风被他一喝,不敢再问,只是心里越发感觉不对劲——这家伙是不是做菜被油烟气熏坏了脑袋,怎么看起来精神不正常。
“是是是,回长官话,我家大大王与二大王,乃是这狮驼岭狮驼洞的原始主人,在此居住已久。”
“那三大王却并非一直在此,他原来的住处,在此地往西下去四百里远近,那地方有座城池,唤做狮驼国。”
“五百年前,三大王飞到那狮驼国,将城中的国王、文武百官,连同满城的大小男女百姓,尽数都……都吃了干净,因此他便夺了那狮驼国的江山社稷。”
“如今那狮驼国里,上上下下,全都是他手下的妖怪,没有一个活人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
“也不知是哪一年,三大王打听得东土大唐皇帝差遣一个僧人前往西天拜佛取经,说那唐僧乃是十世修行的好人,元阳未泄,若是能吃他一块肉,便能延寿长生,不老不死。”
“三大王虽然厉害,但听闻那唐僧有个徒弟叫做孙行者,十分凶悍了得,他自家一个恐怕难以得手,故此特意来到我们这狮驼岭,与我家两位大王结拜为兄弟,三人合意同心,聚集力量,专等那唐僧路过,要合伙捉拿他。”
孙悟空听这小钻风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尤其是听到那三大王金翅大鹏竟在以前便吃尽了一国之人,夺了人家江山,如今更是处心积虑要捉拿自己师父,不由得心中那股无名业火“腾”地一下直冲顶门。
一股凛冽的杀气抑制不住地散发出来!
“这伙泼魔,果然是祸害苍生的孽障,行事如此凶残暴虐,无法无天。”
“如今更是将主意打到俺老孙的师父头上,当真是不知死活,该杀!一个个都该杀!”
“那天庭众神也都是酒囊饭袋,还有那灵山也是,还说什么监管三界……”
他恨得咬响口中钢牙,咯吱作响,下意识地便掣出了藏在耳中的如意金箍棒。
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便要跳下高峰,一棒将这知情的小钻风打成肉泥。
然而,就在他身形微动,即将落到那小钻风头顶,铁棒带起的恶风已经吹动小钻风发梢的瞬间,孙悟空的心头,却猛地闪过一丝清明与犹豫。
“咦!且慢!”
他硬生生止住了下落的势头,金箍棒悬在小钻风头顶寸许之地,那凌厉的棒风已让小钻风面如土色,瘫软在地,闭目待死。
“这小妖……他倒是个实诚的,没什么心机,我问什么,他便将他知道的家常话儿、机密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并未隐瞒。”
“说起来,他还算有几分功劳,我若不分青红皂白,就这么一棒子将他打杀了,似乎……似乎有些杀心过重,不近情理了?”
“再者说,似他们这等底层的小妖,能有什么自主之权?”
“所作所为,大多也是被上面的大妖头目裹挟着,身不由己,我观他身上气息,虽有妖气,但并无多少血腥孽气缠绕,显然是个没怎么亲手造过杀孽、安分守己的小角色,直接打杀,未免有伤天和。”
“也罢!也罢!”
孙悟空心中瞬间转过了几个念头,杀意渐渐平息,
“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
“首恶乃是那三个老魔,左右是左右,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便饶他一命,放他一条生路吧。”
好大圣,想到此处,收了金箍棒,落下地来。他一把攥住那吓得魂不附体、瘫软如泥的小钻风,将他提溜起来,正色道:
“你这小妖,听着,今日俺老孙看在你还算老实,又未造大孽的份上,饶你不死!”
那小钻风此刻才看清,眼前哪里是什么“总钻风”,分明就是毛脸雷公嘴的孙行者,更是吓得浑身筛糠,话都说不出来。
孙悟空继续道:“从今往后,你莫要再回那狮驼洞,去找什么吃人魔王了!找个深山老林,或者无人知晓的洞府,自己踏踏实实的,潜心修炼,或许将来还能得个正果。”
“若是再敢跟着妖魔为虎作伥,作恶害人——” 他双目之中金光一闪,厉声道:“俺老孙这双火眼金睛,随时都在天上盯着你,定不轻饶!听明白了没有?!”
小钻风哪里还敢说个不字,只会拼命点头。
孙悟空见他知惧,也不再多言。
他估摸了一下方向,心中默念:“此地往东,远离狮驼岭是非之地,且送他一程,免得被其他妖魔撞见。”
于是,他运转法力,包裹住这小钻风,喝一声:“去吧!” 用力一抛!
那小钻风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耳边顿时响起“呼呼”的剧烈风声,身形如同离弦之箭般被抛向高空,速度之快,竟然瞬间突破了音障,形成了音爆云。
周围的云彩被他急速飞过的身体撞得四散翻滚!
他在孙悟空法力的包裹下,如同乘坐着一枚无形的火箭,穿越云层,掠过山河,只觉得头晕目眩,不知身在何方,更不知要去往何处。
也不知飞了多久,那包裹着他的法力终于渐渐耗尽,速度慢了下来,最终,他轻飘飘地落在了一片陌生的山岭之中。
小钻风惊魂未定地爬起来,环顾四周,只见此地山清水秀,灵气盎然,与狮驼岭的凶煞之气截然不同。
他心中又是庆幸自己死里逃生的欢喜,又是疑惑自己究竟到了何处的茫然。
就在他彷徨无措之际,忽见两个身穿干净道袍、头梳道髻的“人”从不远处走来。仔细一看,这两个“人”虽然面容还带着些牛、羊的特征,显然是妖怪,但神态安详,举止从容,并无寻常妖怪的戾气。
他们见到小钻风,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为首一个牛头妖拱手道:“这位道友,好快的遁速,想必也是身怀异术之辈,
落难至此,便是有缘,若不嫌弃,可随我二人到前方洞中喝杯清茶,歇息片刻,如何?”
小钻风此刻正人生地不熟,迷迷糊糊,见对方态度友善,衣着也与妖魔大不相同,倒像是个清修之所,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迷迷糊糊地跟着他们去了。
心想,反正无处可去,暂且跟着看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