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港----长顺屋
天一的身影刚消失在青石板路的拐角,那抹鹅黄色的裙摆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彻底隐入巷弄深处。
千织周身的气场骤然改变,先前对着天一时那份明艳如杂志封面般的笑容尽数收敛,取而代之的是设计师特有的、仿佛能穿透布料肌理的锐利目光。
她修长的手指重新拈起那支镶嵌宝石的烟斗,火苗在烟丝上轻轻一触,袅袅青烟便顺着她微扬的唇角盘旋而上,在午后的空气里织出一道朦胧的屏障。
“好了,长顺,”千织的声音褪去了方才的调侃,多了几分不容置喙的笃定。她轻轻吸了口烟,烟圈从红唇间逸出,慢悠悠地飘向长顺,“现在没外人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这宝贝你从哪儿得来的?我这季的「东风西渐」系列,缺的就是她这样的灵魂。”
长顺脸上的憨厚笑容瞬间凝固,双手不自觉地搓动着,掌心的薄汗浸湿了袖口的棉线,仿佛想要把这个话题揉成一团废纸糊弄过去:“千织你这话说的,什么得来不得来的,多难听。天一小姐就是我一个普通朋友,最近得闲,来店里帮帮忙......”
“帮忙?”千织挑眉,烟斗的烟嘴精准地点向店内的陈列架,动作利落得像在图纸上标注设计要点。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恰好洒在那些叠得整整齐齐的春装外套上——浅粉的绫罗配着米白的刺绣花边,湖蓝的棉麻搭着银线的盘扣,每一套搭配都透着恰到好处的雅致,连衣角的褶皱都像是经过精心计算。
“帮你把生意从上个月的冷清,做到现在连我那边的老主顾都来打听?帮你摆放的这些布料,肌理感和色彩饱和度,连我都要赞一句‘惊艳’?”
千织轻笑一声,烟丝燃烧的滋滋声在安静的店里格外清晰,“长顺,我们认识快十年了吧?你以前把格子布和碎花布缝在一起的‘创意款’,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你有多大本事,我比你自己还明白。”
最后一句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长顺的软肋。他猛地挺直脊背,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脖子都涨红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怎么就是暴殄天物了!天一小姐在这里很开心!她帮我整理货柜,我给她煮璃月港最好喝的桂花乌龙;她写小说累了,我还能陪她聊蒙德的风花节,聊璃月的海灯节!我们这是朋友间的互相照应,不是你说的那种......”
“哦?互相照应?”千织向前迈了一步,高跟鞋踩在青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嗒”声,仿佛在叩击着长顺的心理防线。
她微微俯身,目光锁住长顺慌乱的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又几分认真:“她能帮你把营业额翻个倍,能帮你把「长顺屋」从小铺子,变成璃月港姑娘们口口相传的‘宝藏店’。那你能帮她什么?给她发每个月那几枚摩拉的薪水?还是让她每天在这里叠衣服、理货架,把写小说的时间都挤成碎片?”
她直起身,指尖轻抚过枫丹连衣裙领口的精致蕾丝,语气陡然郑重:“长顺,跟我去枫丹。我能给她的,是剧院旁的专属工作室,是枫丹时装周的主秀舞台,是《时尚枫丹》杂志的封面资源。她的气质,她的眼神,她穿衣服时那种‘人衣合一’的气场,值得被全世界看到。而不是埋没在你这十几平米的小铺子里,每天重复着叠衣服的活计。”
“我......”长顺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知道千织说的是事实——他给不了天一那些璀璨的未来,可他想起天一坐在柜台旁写小说时眼中闪烁的光芒,想起她收到顾客感谢时腼腆却真实的笑容,又觉得这样的生活或许才是天一真正想要的。
他急得额角冒汗,圆脸上写满无奈:“你根本不懂,天一小姐她不一样。她上次跟我说,看到聚光灯会紧张,她不喜欢被太多人盯着看...她要的是安静,不是你说的那些舞台。”
“那只是她还没尝过被掌声包围的滋味。”千织的眼神无比笃定,仿佛已经看到了天一在t台上绽放的模样,“我见过太多模特,一开始都惧怕镜头,但当她们穿上我设计的衣服,走上舞台,感受到台下观众的热情,就会明白——那就是她们的归宿。我有种预感,天一也会爱上那种感觉。”
她上前一步,烟斗几乎要碰到长顺的胸口,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说吧,她住哪儿?我亲自去跟她谈。要是她拿不定主意,我跟她家里人谈也可以。我相信,没有哪个家长,会拒绝让孩子拥有更广阔的未来。”
天一:我只是个打工的良民啊????﹏???????
长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双手在身前急急摆动:“不行不行!千织你别去打搅她!她昨天写小说写到后半夜,今早还说要补觉呢!而且她不喜欢别人突然找她谈这种事,会让她紧张的!”
“长——顺——”千织拖长了音调,声音里带着狡黠与威胁交织的意味,“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你是自己告诉我,还是等我用点‘别的方法’?”
她顿了顿,看着长顺瞬间僵硬的脸色,慢悠悠地补充道,“比如,把你十年前刚学裁缝时,做的那条左边裤腿长三厘米、右边裤腿短两厘米,还缝错了口袋的裤子找出来,挂在你店门口的招牌旁边,再写个‘长顺初学之作’的牌子?我记得你妈当年可是好好收着那条裤子呢,对吧?”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得长顺目瞪口呆。他涨红了脸,耳朵尖都透着粉色,急得差点跳起来:“你!你怎么还提那茬!那都是陈年旧事了!再说那裤子早就被我妈扔了!”
“扔没扔,我去问问你妈就知道了。”千织轻描淡写地说,眼神却像盯紧猎物的猎手,没有丝毫退让。
长顺看着千织那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神情,心里清楚——这位老友一旦认准目标,就像枫丹的精密钟表,不走到终点绝不会停止。他内心交战了好一会儿,最终像是被戳破的气球,长长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凑到千织耳边,极其不情愿地嘟囔道:“......住往生堂。”
“往生堂?”千织明显一怔,握着烟斗的手指微微一顿,烟丝燃烧的火苗晃了晃。她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真切的诧异——往生堂在璃月港可是无人不晓的地方,那位爱说冷笑话的堂主更是让人印象深刻。她实在没料到,天一那样温婉娴静的姑娘,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她重复了一遍,语气变得微妙,带着几分探究:“她住在......往生堂?”话音刚落,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瞳孔微微一缩,随即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刚才那点诧异瞬间被玩味和了然取代,“哦——往生堂啊......”
她轻轻用烟斗敲了敲掌心,发出“笃笃”的轻响,目光转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层层屋瓦,看到往生堂那标志性的红墙。阳光映照在她的侧脸,明暗交错间,让她的笑容平添几分神秘。
“往生堂堂主,胡桃那孩子,”千织轻笑出声,语气熟稔得像在谈论自家晚辈,“我认识啊。去年枫丹国际时装周,她还穿着一身红衣,带着万民堂的小家伙来凑热闹,说是要「给时装周添点烟火气」,结果差点把我工作室的布料架撞翻。”
这下轮到长顺愣住了,他张大嘴巴,眼睛瞪得溜圆,半天没合上:“啊?你、你认识胡堂主?可胡堂主去年不是一直在璃月港吗?我没听说她去过枫丹啊!”
千织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从手包里取出一块绣着枫叶图案的丝帕,轻轻擦拭烟斗上的烟灰,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带着一种“这下更有趣了”的兴奋。
她将烟斗重新含在唇间,吸了一口,悠然吐出一个完整的烟圈,烟圈在空中缓缓扩散,仿佛在编织一个新的计划。
“看来,”她微笑道,眼神亮得惊人,像是发现了比设计新系列更令人激动的事,“我得找个时间,备上些枫丹的点心,去往生堂......做做客了。毕竟,好久没见胡桃那孩子了,也该跟她聊聊‘老朋友’的近况了。”
长顺望着千织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总觉得,这场关于天一的“争夺”,恐怕要从他的小铺子,蔓延到往生堂去了。
而那位爱折腾的胡堂主,若是知道了千织的打算,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更大的风波。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千织已经转身走向店门,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只留下一缕淡淡的香水味,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烟草气息。
阳光依旧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可长顺却觉得,这午后的宁静里,已经埋下了无数即将掀起波澜的伏笔。
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心里默默祈祷:天一小姐,你可千万要顶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