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港----往生堂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棂,在往生堂的厅堂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胡桃与千织各执一词,一个巧舌如簧画着枫丹的繁华大饼,一个妙语连珠守着璃月的静谧月光,气氛看似和谐,实则茶香与烟丝气息中都弥漫着无形的角力。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当口,里屋传来一声轻微的“吱呀”声。
是门轴转动的声音。
紧接着,是细碎、略显虚浮的脚步声,带着刚睡醒的绵软,沿着木质地板缓缓传来。
胡桃和千织不约而同地噤声,齐齐转头望向门口。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踩着软底绣花鞋的脚,然后是那抹熟悉的鹅黄色裙摆。天一眼皮半耷拉着,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轻颤,似乎被外面隐约的谈话声扰了清梦,却又没完全清醒。
她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迷迷糊糊地往下走,长发有些凌乱地披在肩头,脸颊上还带着胡桃吸的草莓。整个人像笼罩在一层柔软的薄雾里,透着一种不设防的、慵懒而易碎的美。
“胡桃......什么时辰了?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她软糯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下意识地朝着熟悉的胡桃方向寻求安全感。然而,当她模糊的视线聚焦,看清厅堂里那位衣着华丽、气场逼人的访客时,天一的脚步瞬间顿住了。
残留的睡意被吓得飞走了大半,她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慌乱,像只误入聚光灯下的小鹿,眼神闪烁了一下,几乎想立刻转身退回卧室。
天一下意识地攥紧了裙角,声音比刚才更小了些,带着窘迫:“啊......千织小姐?您怎么......” 她显然对昨天在长顺屋那场直白的“邀约”心有余悸。
千织眼中瞬间迸发出比发现新面料更炽热的光彩,仿佛鉴赏家终于等到了传世珍宝的现身。她立刻起身,步伐优雅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迅捷,走到门口,向天一伸出手——那姿态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是精准的捕捉。
“天一小姐,看来连阳光都在帮我,让你我如此有缘地再次相遇。”她的声音带着蜂蜜般的甜腻与诱惑,不由分说地轻轻握住天一微凉的手指,将她从楼梯口的阴影里引到窗边明亮处。
天一被动地被拉着,身体有些僵硬,对这般过分的亲昵和注视感到无比紧张,耳尖微微泛红,目光低垂,不敢与千织那具有穿透力的眼神直接接触。
“看看这刚刚睡醒、天然去雕饰的样子!”千织的赞叹如同吟诵诗篇,指尖虚虚拂过天一的肩线,惊得天一轻轻一颤,“这肌肤上还带着晨露般的光泽,这眼神里未散的朦胧和一丝怯生生的警惕......天哪,这正是我「晨露与怯蝶」主题梦寐以求的灵魂!完美,太完美了!”
天一被这汹涌的赞美和近距离的审视弄得手足无措,脸颊绯红,求助似的看向胡桃,眼神里写满了“救救我”的无声恳求。
胡桃立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敏捷地跳了过来,一把揽住天一的手臂,将她稍稍往后带离千织的“攻击范围”,对着千织扬起下巴:“千织姐姐!你看你,都把天一吓坏了!她胆子小,经不起你这么盯着看!” 她转头对天一放柔了声音,带着安抚,“没事没事,别怕,千织姐姐就是...热情过头了,又来提去枫丹当模特那事儿。”
千织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决胜的时刻。她调整策略,不再仅仅是展示华丽的外在,而是试图触及更深层的渴望,语气变得无比真诚且充满蛊惑力:“天一小姐,请原谅我的激动。但我必须告诉你,你拥有的是一种稀世的天赋——一种能打动人心最柔软处的脆弱感和真实感。这绝非普通模特所能企及。”
她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低,仿佛在分享一个秘密:“在枫丹,「千织屋」能为你提供的,远不止薪酬和公寓。”
千织比划的那个数字,足以让普通人瞠目结舌,“更重要的是保护和尊重。我们会为你配备最专业的团队,所有拍摄都在舒适私密的环境中进行,你可以慢慢适应镜头,绝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不舒服的事情。你会遇到许多像你一样内向却充满才华的艺术家,在那里,安静不是缺点,而是独特的魅力。”
她描绘的画面极其细致:“想象一下,在欧庇克莱歌剧院的晚会上,你无需周旋应酬,只需静静地坐在角落,欣赏歌剧,偶尔与一两位懂得欣赏你内在的知音轻声交谈……那才是真正适合你的舞台,一个能让你安然绽放,而非强迫你改变的地方。”
这番话说得无比体贴,几乎像是为天一量身定做的承诺,试图化解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天一安静地听着,脸上确实闪过一丝动容,但那并非对名利场的向往,而是对“被理解”的短暂共鸣。然而,当听到“歌剧晚宴”、“镜头”这些词汇时,她眼中刚刚亮起的一点微光迅速被更大的惶恐取代。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无数陌生目光注视的场景,下意识地往胡桃身后缩了缩,轻轻摇头。
胡桃感受到天一的退缩,立刻心领神会,抢着说道:“哎呀说得再好听,还不是要抛头露面,天一胆儿小,你让她去什么晚宴站什么台?那不是要她的命嘛!”她紧紧搂住天一,像守护自己的宝藏,“在我们往生堂多好,清静,自在!天一想写书就写书,想发呆就发呆,有我罩着,谁也不敢来打扰,这才是她想要的日子嘛。”
千织不甘心地追加筹码,目光灼灼地看着天一:“安逸会让人停滞不前。天一小姐,难道你不想看看自己究竟能绽放出多么夺目的光彩吗?恐惧是可以克服的,我会帮你......”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天一身上。
只见她微微低下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沉吟了片刻,才鼓起勇气抬起眼。她先是对千织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甚至有些怯生生的微笑,声音轻柔却异常清晰:“千织小姐,真的...非常非常感谢您。您为我考虑的...这么周到,我很感动。”
千织心中一喜,以为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但天一的话锋随即一转,语气变得更加坚定,仿佛在给自己打气:“但是,我真的很害怕...站在很多人面前。光是想象那种场景,我就觉得...喘不过气来。”她顿了顿,眼神恳切,“我知道您说的那种生活可能很精彩,但它离我太远了,像另一个世界的故事。我...我只想要现在这样小小的、安稳的世界。可以安心写作,和胡桃说说话,在璃月的街巷里走走...这样就很好,很满足了。”
说完,天一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迅速转向胡桃,轻轻回握住她的手,寻求着熟悉的支撑,小声补充道:“而且,我答应要帮胡桃整理文书...不能言而无信。”
胡桃一听,立刻眉开眼笑,得意地朝千织扬了扬眉毛,紧紧抱住天一:“就是就是!我们天一最讲信用了!才不会被花言巧语骗走呢!”
千织看着天一那双清澈见底、却写满“请别逼我”的眼睛,又看了看紧紧依偎在一起、仿佛拥有整个世界的两人,她终于明白,自己精心构建的所有诱惑和承诺,在这份根植于性格深处的“胆小”和对“小确幸”的执着面前,彻底失效了。
她遇到的不是待价而沽的璞玉,而是一株只想在墙角安静盛开的小花,任何试图将她移栽到聚光灯下的行为,都只会让她凋零。
千织沉默了片刻,最终,有些无奈又有些释然地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她重新拿起烟斗,摩挲着上面冰凉的宝石,仿佛在抚摸一个逝去的构想。
“好吧......”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但更多的是一种妥协后的平静,“我尊重你的选择和......你的天性,天一小姐。不过,”千织还是不死心,将一张烫金名片再次塞到天一手中,语气缓和了许多,“「千织屋」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如果哪天...只是如果,你突然想看看枫丹的风景,或者只是想订做一件独一无二的裙子,随时可以找我。”
天一礼貌地接过名片,像接过一个烫手山芋般迅速收好,再次低声道谢。
千织知道再无转圜余地,便起身告辞。胡桃笑嘻嘻地把她送到门口,语气轻快:“千织姐姐慢走啊!下次来玩!记得我们往生堂的优惠套餐永远给你留着!”
送走千织,胡桃关上门,长长舒了口气,转身一把抱住天一,脑袋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吓死我了!还好天一你装的像!那个坏女人太会忽悠了!”
天一被她的动作逗笑,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心有余悸地说:“怎么会呢...千织小姐说的那些,光听着就让我心跳加速了,不过是吓的。我还是喜欢现在这样。”
她的目光落在窗外温暖的阳光上,语气安然,“这里就很好,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