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绝云间
三人行至理水叠山真君洞府外的清幽院落时,但见甘雨正与两位化作人形的仙君立于一株苍劲的古松下交谈。
那二人,一位身着玄青道袍,面容清癯,长须垂胸,眉宇间自带一股肃然之气,正是削月筑阳真君;另一位则穿着较为随性的深褐色宽袍,脸上总挂着几分似笑非笑的调侃神情,自然是此间主人理水叠山真君。
虽是人形,但那历经千年岁月沉淀出的仙风道骨,以及周身隐隐流转的天地元气,在闲云眼中自是洞若观火。
闲云示意申鹤与天一驻足,自己则悄无声息地向前挪了几步,恰好听见甘雨带着几分为难的软糯声音响起:“削月真君...您的心意甘雨明白,只是近日总务司案牍堆积如山,七星的会议也是一场接一场,恐怕实在难以抽出闲暇......”
削月筑阳真君手捻长须,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推拒的坚持:“诶,甘雨过谦了。谁不知你处理公务之能,冠绝璃月?老夫所求不多,只需你偶得空闲时,点拨一二便可,绝不会过多占用你的时间。”
“哦?削月,你这老家伙,又在背后琢磨什么主意,想哄骗我家甘雨?” 闲云冷不丁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十足的戏谑。
这一声如同石子投入静湖。甘雨被惊得轻轻一颤,下意识地抚住胸口,一对黑色史莱姆似乎都跟着抖了抖,待看清是闲云,眸中瞬间漾开惊喜:“留云真君!您何时来的?”
削月筑阳真君更是被唬得手一抖,险些拽下几根宝贝胡须,他扭头瞪向闲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留云!你这般神出鬼没,是想吓煞老夫不成?我这般年纪,经得起你几回惊吓?若哪日真个心悸气短,定要到你那奥藏山......哦不,如今是璃月港的府上,讨要几株千年仙草来续命!”
唯有理水叠山真君,早在闲云靠近时便已察觉,此刻正袖手旁观,肩膀不住地微微耸动,脸上那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显然极力憋着看老友的笑话。
就在这时,一旁清澈见底的溪流边,正赤着脚丫拨弄水花的漱玉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小姑娘回头一看,顿时喜出望外,也顾不得擦脚,踩着湿漉漉的石子就飞奔过来,像一只归巢的乳燕:“师父!天一姐姐!你们来啦!”她先是亲昵地抱住闲云的手臂蹭了蹭,随即又雀跃地拉住天一微凉的手指,这才看到后面的申鹤,更是开心,“申鹤师姐也来啦!太好啦!”
这番动静自然将两位真君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削月筑阳真君暂且按下与闲云的“争执”,目光落在被漱玉拉着的天一身上。
只见这少女身着长裙,身姿挺拔,容颜清丽绝俗,眉眼间似有寒山淡雪般的疏离感,但当她微微颔首,杏眼里流露出的一丝柔和,又恰到好处地化解了这份清冷,添上了几分江南烟雨般的温柔韵致。
削月筑阳真君不由抚须沉吟,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这位灵秀的小丫头是......?”
甘雨见到天一,眸中的欣喜更添一层,轻声唤道:“天一小姐?没想到你也在此。”
天一迎着众人的目光,从容上前一步,先是对甘雨微微点头示意,随即面向削月与理水二位真君,郑重地行了一个晚辈见长辈的揖礼,动作优雅流畅,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晚辈天一,冒昧前来叨扰。久闻削月筑阳真君、理水叠山真君仙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仙颜,实乃三生有幸。仓促之间,未及备礼,失礼之处,还望二位真君海涵。”她态度不卑不亢,言辞得体,虽自谦却并无谄媚之态。
闲云却在一旁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打断了这略显正式的见礼环节:“去去去,跟这两个活了不知多少年月的老家伙讲究这些虚礼作甚?本就是本仙临时起意拉你来的,带什么礼?没得让他们平白得了好处还卖乖。”
削月筑阳真君被闲云这话逗得吹了吹胡子,佯怒道:“留云,你这张嘴啊!小姑娘知书达理,乃是好事,怎地从你口中说出来就变了味儿?我等仙家,难道还会贪图晚辈那点礼物不成?重在心意,心意你懂不懂?”他一边说,一边故意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瞅着闲云。
“少跟本仙来这套冠冕堂皇的话,”闲云毫不客气地甩给他一记白眼,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追问,“别想岔开话题。你今日鬼鬼祟祟地找甘雨,究竟所为何事?莫不是又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题,想找我们甘雨当免费劳力?”
一直看热闹的理水叠山真君此刻终于找到了插话的良机,他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踱步上前,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对着削月筑阳真君扬了扬下巴:“留云,你这可就冤枉削月了。他这次啊,倒真是为了‘正事’。”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吊足了众人胃口,才在削月试图阻止的目光中继续说道,“还不是某位真君,数月前不知从哪个仙山洞天福地,慧眼识珠,收了一位根骨绝佳的小徒弟,本是天大的喜事。可谁知啊......”
他故意顿了顿,欣赏着削月逐渐变得不自然的神色,才慢条斯理地揭晓答案:“谁知咱们这位削月真君,逍遥自在惯了,平日里餐风饮露,辟谷修行倒是熟练,可这下山入世的基本活计嘛......嘿嘿,煮个饭能把锅底烧穿,炖个汤堪比熬制苦药,他那原本清雅的洞天福地,如今被折腾得连个下脚的地方都快没了。结果可想而知,新收小徒弟都嫌弃他。”
理水叠山真君说得绘声绘色,连比带划,甘雨听得掩唇轻笑,申鹤眼中也泛起淡淡笑意,天一更是觉得这位看似严肃的仙君竟有如此烟火气的一面,颇为有趣。
削月筑阳真君被老友当众揭短,尤其是还在几位小辈面前,顿时老脸涨得通红,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指着理水叠山真君道:“好你个理水!枉我当你是至交好友,你...你这就把我卖了个底朝天?”
理水叠山真君丝毫不惧,反而得意地捋了捋自己并不算长的胡须,反击道:“哼,谁让你前几日非得跑到我这儿来,炫耀自己得了个如何聪慧伶俐、一点就通的好徒弟?还说什么「不像某些人,洞府里冷冷清清,连个端茶送水的徒儿都没有」。怎么,只许你炫耀,不许我说道说道你那‘卓越’的持家之能?”
“你...你分明是嫉妒!”削月筑阳真君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嫉妒?”理水叠山真君夸张地提高了音量,围着削月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我嫉妒你什么?嫉妒你那能烧穿丹炉的厨艺,还是嫉妒你那能让顽石都摇头的整理功夫?我告诉你,我那洞府虽然就我一个,但至少整洁有序,仙气盎然!你那徒弟没被你养得面黄肌瘦,都算是他根基深厚了!”
“你懂什么!我那叫不拘小节!修行之人,岂能耽于物欲?”削月筑阳真君强自辩解,但底气明显不足。
“哦?不拘小节到让徒弟嫌弃?”理水叠山真君步步紧逼,“我看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早像留云一样,放下架子,学着适应这尘世间的琐碎,何至于此?这不,眼巴巴跑来向甘雨取经,想学学人家是怎么把仙家气度和凡人生活结合得恰到好处的吧?”
两位仙君你一言我一语,如同市井孩童般斗起嘴来,全然忘了身旁还有一群晚辈在看热闹。
闲云看着这对相识数千年的老友,无奈地以手扶额,叹道:“罢了罢了,你们两个加起来都快比帝君老了,还似这般幼稚,也不怕小辈们笑话。”
她转而将目光投向理水叠山真君,眼中闪着精明的光,“所以,理水,你这老东西今日特意把漱玉从本仙身边‘借’走,莫非也是打着同样的算盘,想提前演练一下如何与年轻后辈相处?难不成你也动了收徒的凡心?”
理水叠山真君被问得一怔,随即眼神飘忽起来,抬头望天,打着哈哈道:“这个嘛...咳咳,今日天光甚好,云彩也颇有韵味,留云啊,你觉不觉得这夕阳映照下的流云,颇有几分你当年原形的神韵?”他试图生硬地转移话题。
一直躲在闲云身后偷听的漱玉,此刻忍不住探出头来,扯了扯天一的衣袖,小声为她“辩护”:“天一姐姐,你别听师父这么说,理水真君人可好了!下午他带我认了好多好多仙草,还讲了好多有趣的故事,一点都没有架子呢!”
甘雨见两位真君争执不下,场面略显尴尬,便柔声开口打圆场,她从随身携带的锦囊中取出一个精致的茶罐:“二位真君且歇歇气。晚辈恰巧带了些今年新焙的「明前玉露」,不如我们移步亭中,煮水烹茶,边品边聊?削月真君若有关乎尘世生活的疑问,甘雨定当知无不言,只是些浅见,恐难入真君法眼。”
申鹤也轻声对天一道:“看来今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不仅能品到甘雨师姐的好茶,或许还能聆听到仙家趣闻。”
天一闻言,眼中期待之色更浓,她本就对仙家生活充满好奇,此刻能近距离观察几位仙君的互动,实在是难得的机会。
闲云见甘雨拿出茶叶,也顺势下了台阶:“罢了,既然甘雨有好茶,本仙便暂时不与你们计较。理水,还不快去把你那套宝贝紫砂茶具拿出来?莫非舍不得?”
理水叠山真君如蒙大赦,连忙应道:“这就去,这就去!甘雨的茶,配上我那套茶具,正是相得益彰!”
说着便转身往洞府内走去,脚步轻快,仿佛生怕闲云再追问下去。
削月筑阳真君也悻悻地整理了一下衣袍,嘟囔道:“品茶就品茶...不过留云,待会儿你得好好跟我说说,你在璃月港都是怎么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