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碇真嗣揣着绫波丽的新门禁卡,按地址找到她住的楼房——没有电梯,外墙斑驳,旁边就是施工工地,打桩声“咚咚”地响,震得地面都微微发麻。
他扶着扶手往上爬,昨天格斗训练的酸痛还没消,每走一步都觉得腿沉,忍不住抱怨:“这地方也太破旧了,都该重建了吧?”他实在想不通,绫波丽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又怎么忍受得了这噪音和简陋的环境。
好不容易爬到指定楼层,碇真嗣站在绫波丽家门前,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没反应。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想敲门,却发现门根本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玄关空荡荡的,没有摆放鞋子,地面上却散落着几个模糊的脚印,灰尘在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里飘着。碇真嗣看着这乱糟糟的样子,下意识想挽起袖子大扫除,纠结了几秒,还是先脱掉自己的鞋子,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穿过玄关,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这里没有客厅,玄关后面直接就是卧室,整个空间小得可怜,还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地上扔着几个装着染血医用绷带的塑料袋,有的袋子没扎紧,绷带露出来,暗红色的血迹看得人心里发紧;床边是一张小小的铁架床,被子皱巴巴的,上面也沾着几块干硬的血渍;床尾摆着镊子、棉签和几瓶没贴标签的药水,像是刚用过还没收拾;整个房间里,只有一个掉漆的柜子和一个旧冰箱,再也没有其他家具,简洁到近乎“贫瘠”。
这哪里像妙龄少女的家?分明像个临时关押的小房间,甚至比监狱还要冷清。
碇真嗣的目光落在柜子上,一个破碎的眼镜格外突兀——这个连粉色玩偶、娱乐设备都没有的房间,每样东西都“有用”,唯独这副断了镜腿的眼镜,显得格格不入。
“这应该是父亲的眼镜吧?”他心里冒出猜测,下意识伸手拿起眼镜,指尖触到冰凉的镜片,还能摸到边缘的裂痕。为什么父亲的眼镜会在这里?还碎了?
就在他愣神时,水滴声突然传来。碇真嗣猛地回头,只见绫波丽裹着白色浴巾站在浴室门口,湿发滴着水,发梢沾在脖颈上。
心跳瞬间加速。他见过培养液里赤裸的“绫波丽”,可那些像没有灵魂的物品;眼前的少女刚出浴,皮肤泛着水汽,是鲜活的、带着温度的——这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她是真人吗?”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捕捉到绫波丽眼底的波动——不是古井无波,是生气。
碇真嗣瞬间慌了,想解释“我只是来送卡的”,身体却僵在原地。绫波丽快步走过来,没在意浴巾松垮的边缘,只是轻轻抓住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从他手里夺过那副破碎的眼镜。
那一刻,碇真嗣没敢看她可能滑落的浴巾,只盯着她的脸——那表情不像愤怒,反而有点像“安心”?他分不清,只觉得喉咙发紧。
“我、我是来送新门禁卡的!”他猛地反应过来,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卡片递过去,脸涨得通红,“你之前的卡过期了,御神司令让我转交……”
绫波丽接过卡,随手放在床头,只淡淡说了句:“稍等我一下,马上出发去训练。”
“都这时候了,居然只关心训练?”碇真嗣愣住,耳边已经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他赶紧转过身,对着门口的方向说道:“绫波同学,男女授受不亲,你得知道男女有别啊!”
“为什么?”绫波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困惑,“你刚才一直盯着我看,不是因为喜欢看吗?”
这句话像惊雷,炸得碇真嗣哑口无言——少年人的朦胧好感有一点,可更多的是对“人造人”的在意与探究。他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反驳的话,最后只能狼狈地拉开门,逃到走廊里:“我、我在门口等你!”
关上门的瞬间,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还在狂跳。走廊里的打桩声依旧刺耳,可他满脑子都是绫波丽拿着破碎眼镜时的表情。
两人一同前往NERV总部,手扶电梯缓缓向下,朝着EVA存放区域移动。漫长的下行途中,周围只有电梯运行的轻微声响,碇真嗣看着绫波丽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先开口:“绫波同学,你为什么要驾驶EVA战斗呢?”
绫波丽没有回头,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因为需要我驾驶EVA,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的价值。”
“价值”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碇真嗣心里,他突然一阵反胃,连带着生出强烈的厌恶——不是对绫波丽,是对这种把人当成“物品”的定义。“听起来简直就像工具!”他忍不住提高声音,“没有价值的话,就要被父亲……碇源堂丢弃吗?”
“没有价值的时候,就是我战死之时。”绫波丽依旧平静,“被丢弃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是认真的?!”碇真嗣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的侧脸,“碇源堂他根本就是把你当好用的工具!那个混蛋家伙根本就……”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他的话。碇真嗣完全没防备,脸颊瞬间传来火辣辣的疼,整个人都懵了——绫波丽竟突然转过身,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碇司令可是你的父亲!”绫波丽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可眼底却闪过一丝极淡的怒意,那是碇真嗣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如此鲜明的情绪。
电梯还在缓缓下降,两人站在原地,气氛瞬间降到冰点。碇真嗣捂着火辣的脸颊,看着绫波丽那张恢复了平静的脸,心里又气又乱——他气绫波丽维护那个冷漠的父亲,更气自己不自觉也将对方当做工具对待,此刻已经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僵在原地,听着电梯运行的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
自己真是有够傲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