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的阳光似乎都比其他地方更慵懒几分,尤其是洒在郡守府后花园的时候。
颜润城彻底恢复了生龙活虎的状态,正缠着林芷蓉:“芷蓉,你看我这‘三剑同出’,是不是比之前流畅多了?光影效果是不是特别帅!”他手持屠龙剑,摆了个自以为潇洒的姿势,三道凌厉剑光瞬间飞出,将不远处一棵垂柳的几根嫩枝整齐削断。林芷蓉手持幻影风云扇,姿态娴静地坐在石桌旁品茶,眼皮都没抬一下:“力道虚浮,剑意不凝。下次瞄准点,郡守府的园丁修剪枝条很有一套,不用你代劳。”
她放下茶盏,目光落在不远处,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花园一角简直成了小型火焰试炼场。林轩手持那杆比他身高还略长的火莲赤冥枪,小脸憋得通红,正对着敖烁释放出一道道灼热的火浪。他口中还念念有词:“烧掉!烧掉你这块讨厌的冰疙瘩!看我的‘赤莲怒放’!”
然而,那些威力不小的火焰,在逼近敖烁周身三尺时,便被他手中那根看似古朴温润的竹节龙骨鞭轻描淡写地挥散、引导,化作缕缕无害的青烟消散在空中。
敖烁面带温和的微笑,身影在火焰中优雅穿梭,不急不躁:“阿轩,火之本意在‘凝聚’与‘掌控’,而非一味宣泄。心浮气躁,只会让力量失控。”他手腕一抖,龙骨鞭如灵蛇般点出,精准地敲在林轩握枪的手腕上,力道不重却恰好打断了他蛮力的积蓄。
“哎呀!”林轩吃痛,差点把枪扔了,气得跳脚,“你就知道躲!有本事接我一招!”“接你十招也无妨,前提是你能控制好你的火焰,别把你颜伯父心爱的芍药圃给燎了。”敖烁从容笑道,目光扫过那片开得正艳的名贵花丛。
“哼!”林轩虽然暴躁,但也知道理亏,只能气鼓鼓地收回大部分火焰,开始试着按照敖烁的指点,笨拙地尝试凝聚力量,小脸憋得更红了。花园的另一边则是截然不同的画风。
“烁哥哥!”熙娆清脆的声音响起,她像只快乐的百灵鸟,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跑了过来,“凤族的姐姐们教我做的百花酥!你尝尝看甜不甜?”她不由分说地打开盖子,捻起一块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点心就往敖烁嘴边送。敖烁正专注指导林轩,一时没防备,被点心碰到了嘴唇。他无奈地笑了笑,正要伸手接过:“多谢熙娆,我待会儿……嗯?”
他话音未落,旁边的林轩突然“哇”了一声:“好香!我也要!”小孩子对甜点的抵抗力为零,注意力瞬间从练枪转移到食盒上。
敖烁趁机接了点心,温和地对熙娆道:“熙娆的心意我领了,很好吃。”他转身将点心自然地塞进急不可耐的林轩嘴里,成功转移了小魔头的注意力,避免了一场因争抢点心而可能引发的“赤焰焚园”事故。熙娆看着林轩狼吞虎咽的样子,虽然有点小委屈敖烁没第一时间吃她做的点心,但看他解决了麻烦,又开心地笑起来。
颜润城凑到林芷蓉旁边,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啧啧摇头:“小烁这带孩子的功力,堪比我家后院经验最丰富的奶妈。熙娆也是,眼里除了小烁就装不下别人了。”林芷蓉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语气平淡无波:“你若羡慕,也可以去试试带孩子,或者……做点心?”她微微抬眼,扫了颜润城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行吗?”
颜润城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目光却不经意地越过热闹的场景,投向花园更深处的一处僻静凉亭,玄玥独自倚坐在那里。紫色的身影在花团锦簇的背景中显得格外孤寂。她手里把玩着一片不知从哪里摘下的、边缘已经有些发枯的紫色花瓣,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前方,正是敖烁耐心教导林轩、熙娆欢喜围着敖烁打转的画面。她美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周身弥漫的低气压,即使在阳光明媚的花园里,也仿佛隔开了一层无形的、冰冷的屏障。颜润城的心沉了沉。这几天在府中,他有意无意地观察,现在的玄玥几乎从不参与大家的集体活动。
她要么独自待在客房,要么就像现在这样,在远处默默地看着敖烁,眼神中的痴迷越来越深,那股阴冷的怨气也越来越重。他甚至好几次感觉到一种极其微弱、带着恶意的窥视感,一闪即逝,让他后背发凉。“又在看玄玥姑娘?”林芷蓉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的状态,不太对。”
连一向清冷的芷蓉姐都察觉了?颜润城心中一凛,正要说什么,眼角余光瞥见敖烁不知何时也停下了指导,目光同样投向了凉亭的方向,眉头微蹙,温润的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
敖烁心中无声地叹息。辛夷的话如同警钟,时刻在他心中回响。他看着玄玥那孤绝的身影,明知靠近可能引火烧身,那源于守护本性的不忍却依旧在撕扯着他。该如何唤醒她?还是……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滑向深渊?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辛夷只有在敖烁独处或心绪剧烈波动时才会响起的、只有他能听见的低语,仿佛就在他耳畔:“深渊在凝视她的同时,也在凝视你。心魔已成,外力难撼。怜悯与责任,有时是通向地狱的阶梯。”
敖烁握着龙骨鞭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有些发白。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重新挂上温和的笑意,对着还在跟点心较劲的林轩道:“阿轩,休息够了?我们继续,这次试试只点燃那片落叶,不要伤到叶子下面的草。”
花园里的阳光依旧明媚,孩子们嬉闹的声音依旧充满活力,但在这宁静日常的表象下,不安的种子早已破土,在无人看见的角落疯狂滋长。颜润城的警惕,敖烁的挣扎,玄玥的沉寂,交织成一个看似平静却暗藏旋涡的午后。青阳城的日常,每一步都踩在紧绷的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