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彻牵着沈妄，在全场死一般的寂静中走出了拍卖大厅。
厚重的门在他们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上百道视线。
走廊里，原本三三两两低声交谈的宾客，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话音卡在喉咙里，纷纷退到墙边，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
秦彻停步。
他松开手里的铂金锁链，链条垂落在沈妄手腕边，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秦彻没有说话，只用下颌朝走廊深处的方向，轻轻点了一下。
去处理一下，沈妄领会。
他转身，独自一人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他走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抽空了。
“就是他……十个亿……”
“那链子……天呐，是真的锁着……”
压抑到极致的议论声，像是地毯缝隙里钻出的蚊蚋，嗡嗡作响。
沈妄置若罔闻。
他只是在执行一个命令。
就在即将拐过一个弯角时，几个人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为首的男人穿着一身扎眼的白色西装，头发抹得油亮，一张脸因酒精而泛着红。
“哟。”男人腔调拉得长长的，一股酒气混着廉价的轻佻扑面而来，“这不是沈家的丧家之犬吗？”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沈妄，那种审视货物的轻蔑，赤裸裸地挂在脸上。
“怎么，给秦彻当狗，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也配上桌？”
走廊里仅存的一点声音也消失了。
一些还没走远的宾客停下脚步，远远地观望，神色既恐惧又兴奋。
“李瑞，李家的那个二世祖……他疯了？”
“喝多了吧，这时候惹秦彻的人……”
李瑞很享受成为焦点的感觉，他往前走了一步，伸出一根手指，几乎要戳到沈妄的鼻子上。
“我哥就是栽在你们主仆俩手上，一个阴险，一个下贱。”
李瑞的表情变得猥琐起来，他凑得更近，几乎贴上沈妄的耳朵，压低了声音，自以为很隐秘。
“说真的，我挺好奇的，秦彻是不是就好你这口……又疯又……”
他顿了顿，用气声吐出最后一个字。
“……贱。”
字音落下的瞬间，沈妄动了，没有预兆，没有多余的动作。
在李瑞的视野里，眼前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孔忽然消失。
下一秒，一声沉闷的钝响，紧接着，是一声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
“咔嚓！”
一声沉闷又清脆的骨裂声，盖过了远处隐约的音乐，盖过了一切。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啊——！”
一声短促到变调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接着，李瑞爆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他那根刚才还指着沈妄鼻子的手指，此刻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和他的手腕一起，向后弯折成九十度。
白森森的断骨刺破了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沾着血丝。
沈妄松手。
李李瑞的身体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瞬间软了下去，抱着那只废掉的手在昂贵的地毯上抽搐、翻滚。
沈妄垂下头，看了看自己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右手。
抬起手，极其平静地，掸了掸西装领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个动作，轻微地扯动了左边锁骨。
那枚被强行钉入皮肉的黑钻狼头胸针，针尖在血肉里轻轻一刮，细密的痛楚精准地传来，让他无比清醒。
他做完了，清理了冲撞主人的垃圾。
李瑞的几个跟班已经吓傻了，脸色惨白，腿肚子都在发抖。
“你……你……”
其中一个鼓起勇气，指着沈妄，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沈妄抬起脸，看向他们。
那张脸上依旧什么表情都没有。
可那几个跟班却齐刷刷地后退了一大步，其中一个没站稳，一屁股摔在了地上，狼狈不堪。
沈妄没再理会这几个人。
他转身，继续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步调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周围的宾客，死死贴着墙壁，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里，给他让出一条绝对安全的通道。
整个走廊，只剩下李瑞撕心裂肺的惨叫，和众人极力压抑的、粗重的呼吸声。
在不远处，走廊尽头的阴影里。
秦彻端着一杯香槟，站了很久。
从李瑞开口挑衅的第一秒，他就站在那里。
惨叫声响起的那一刻，他没有一丝意外，只是缓缓抬起手，将杯中金黄的液体，一饮而尽。
空了的杯子被他随手放在一旁的侍者托盘上，发出“叮”的轻响。
他喜欢这只被他亲手打磨，亲手戴上项圈的狼。
这只被他亲手打磨，亲手戴上项圈的狼，终于学会了如何在他受到挑衅时，主动亮出獠牙。
咬得又快，又狠。
……
几分钟后，沈妄从洗手间里出来。
他脱掉了手套，塞进口袋。
用冷水仔仔细细地冲洗着自己的手，从指尖到手腕，冲了很久，直到皮肤冰凉，指尖还带着一点水汽。
在空无一人的洗手间里，他站在镜子前。
镜中的人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脸色苍白，左边衣领下，一枚黑钻狼头胸针钉穿锁骨，周围的布料被渗出的血染得更深。
沈妄目不斜视地从混乱的中心穿过。
那些安保人员看见他，动作都顿了一下，下意识地让开了路。
人群自动为他分开。
他回到秦彻的身边，安静地站定，垂下头。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处理好了？”秦彻开口。
“是。”
秦彻伸出手，没有去牵那根铂金锁链。
他的手指，落在了沈妄的后颈上。
隔着衬衫微凉的布料，指腹在那块曾经被植入芯片的皮肤上，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是安抚，也是嘉奖。
“做得不错。”
秦彻松开手，将那根铂金锁链，重新握回自己掌心。
链条绷紧。
“走吧。”
他拉着沈妄，转身走向电梯口，把身后的烂摊子，和满走廊的惊恐，都抛在脑后。
电梯门缓缓合上，光滑的镜面映出两人被锁链相连的身影。
“叮”的一声，电梯开始下行。
在彻底的安静中，秦彻忽然开口。
“那只盒子。”
沈妄的身体绷紧了一瞬。
“回去，你来打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