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溪的到来,像一颗石子投进死水。
别墅的安防系统响起时,沈妄正靠在沙发里看一部老旧的黑白电影,秦彻坐在他旁边的地毯上,专注地为他剥着坚果。
屏幕上的人影在光影中纠缠,一如他们之间无声的日常。
“先生,林家小姐,林若溪,在庄园门口,指名要见沈先生。”
对讲机里传来安保人员冷静的汇报。
秦彻剥坚果的动作没停,甚至没有抬头。
只是将一颗完整的核桃仁,放进旁边白瓷小碟里,然后才抬眼看向沈妄。
他的眼神很平静,像是在问:你想见她吗?
沈妄的目光从电影上移开,落在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
他知道,秦彻在等他的答案,这个答案将决定门外那个女人的命运。
“让她进来。”沈妄开口。
秦彻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拿起对讲机,声音温和得如同春日的水。
“请林小姐到客厅。”
林若溪走进客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悬崖碧海,奢华空旷的客厅里,沈妄穿着宽松的白色居家服,慵懒地靠在沙发上。
而那个在商界令人闻风丧胆的秦彻,正坐在地毯上,像个最温顺的仆人,将剥好的坚果碟子推到沈妄手边。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被雪松的冷香巧妙地掩盖着。
林若溪的心猛地一沉。
“阿妄。”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沈妄抬眼看她,眼神平静无波,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好久不见。”
这疏离的客套,让林若溪准备好的一肚子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深吸一口气,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秦彻站起身,为她倒了一杯红茶,动作无可挑剔,像个完美的主人。
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走到沈妄身后的沙发靠背旁,双手随意地搭在上面,形成一个保护和监视的姿态。
“林小姐找我,有事?”沈妄的声音很淡。
林若溪强迫自己忽视掉秦彻那极具压迫感的存在,目光紧紧锁住沈妄。
“阿妄,你失踪了快半年,所有人都很担心你,江夜财团群龙无首,很多项目都停滞了。”
“你忘了你当初的计划了吗?你说要重振沈家的声威,要让北城所有人都重新记起你的名字。”
她试图用过去和雄心来唤醒他。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想在城南建一座北城最高的金融中心,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启航。大家……都在等你回来。”
沈妄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林若溪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急切:“你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你不该被关在这里,你应该……”
她的话,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了。
秦彻忽然俯下身,从身后将沈妄整个圈进怀里。
下巴轻轻抵在沈妄的肩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沈妄敏感的颈侧。
这个姿态亲密得令人窒息,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占有。
沈妄的身体瞬间僵硬。
林若溪的眼睛猛地睁大,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你……”
秦彻完全无视她,他的指尖在沈妄的腰侧若有若无地滑动,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他低下头,薄唇几乎贴上沈妄的耳廓,用一种只有三个人能听见的、缱绻入骨的声音低语。
“我的神明,你听见了吗?外面的世界,多吵啊。”
沈妄感到一阵彻骨愤怒,秦彻在用这种方式,向林若溪,向那个属于过去的世界,炫耀他的战利品。
他想推开秦彻,手腕却被对方不着痕迹地扣住,力道大得惊人。
秦彻的唇,在林若溪惊骇的注视下,轻轻吻上了沈妄的耳垂。
一个宣告所有权的吻,轻柔,带着不容抗拒的烙印意味。
“你不需要那些。”秦彻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却冷得像冰,“你有我,就够了。”
整个客厅的空气都凝固了。
林若溪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她看着沈妄被禁锢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和紧抿的嘴唇,那里面有挣扎,却没有她所期望的求救。
一个荒唐而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形。
“秦彻!你对他做了什么?”林若溪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发抖。
秦彻终于缓缓直起身,但他圈着沈妄的手臂没有松开。
居高临下地看着林若溪,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眼神里却是一片荒芜的冷漠。
“林小姐,我能对他做什么呢?”他慢条斯理地说,“我只是在……照顾他。”
他特意加重了照顾两个字,然后,低下头,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沈妄唇角那已经结痂的、小小的伤口。
那个伤口的位置,暧昧得让人浮想联翩。
“毕竟,他现在身体不好,离不开人。”
林若溪的呼吸一窒,她终于看清了沈妄的脸。
那张曾经意气风发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破碎的、被精心饲养的美感。
他的眼神空洞,唇角带着伤,连脖颈上都隐约可见暧昧的红痕。
这是囚禁,是占有,是一种病态到极致的掌控!
“沈妄!”林若溪猛地站起来,想冲过去,将沈妄从那个恶魔的怀里拉出来。
可沈妄却连头都没有回。
秦彻看着她失态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终于松开沈妄,但只是为了走到林若溪面前,挡住她看向沈妄的视线。
他比林若溪高出一个头还多,巨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林小姐。”秦彻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你似乎还没有明白。”
他微微倾身,靠近林若溪,那双幽蓝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对闯入者的厌恶和警告。
“在问我对他做了什么之前,你或许该问问他,愿不愿意跟你走。”
说完,他顿了顿,仿佛在欣赏林若溪脸上血色尽失的表情,然后用一种近乎残忍的、陈述事实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补上了最后一刀。
“或者,我换个更直白的问题。”
“林小姐,你似乎还不知道,沈妄现在……”
他的目光越过林若溪的肩膀,落在沙发上那个孤单的身影上,眼神瞬间变得痴迷而狂热。
“……是谁的人。”
轰的一声。
林若溪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这句话彻底砸碎了。
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沈妄。
沈妄终于抬起了头,目光穿过秦彻,落在她身上。
那双曾经璀璨如星的眼睛里,此刻是一片死寂的深海。
没有求救,没有怨恨,甚至没有痛苦。
只有一片……麻木的,认命的平静。
林若溪的心,在这一刻,彻底凉了。
她明白了。
沈妄不是被强迫的。
她想说的所有话,都成了笑话。
她带来的所谓希望,在这样赤裸裸的、病态的亲密关系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林若溪的身体晃了晃,尽最后的力气站稳,看着秦彻那张胜利者般优雅的脸,一字一句地开口。
“你会后悔的。”
秦彻微笑着,彬彬有礼地回答:“恕我直言,林小姐,后悔这个词,从来不在我的字典里。”
林若溪没有再看沈妄一眼,她转身,近乎踉跄地,逃离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大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客厅里,重新恢复了死寂。
秦彻缓缓走回沙发,在刚才他坐过的地毯上,重新跪坐下来。
他拾起那把银质小刀,继续开始削另一个苹果。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插曲。
沈妄的目光,落在秦彻那双骨节分明、正在削着苹果皮的手上。
他的脑海里,一遍遍回响着秦彻那句话。
——是谁的人。
是啊,是谁的人?
他曾是沈家的继承人,是林若溪的未婚夫,是江夜财团的王。
而现在……
他看着秦彻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虔诚地递到他面前。
沈妄忽然觉得,自己从未像此刻这般,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归属。
他缓缓伸出手,却没有去拿那块苹果。
而是一把抓住了秦彻的头发,用力,迫使他抬起头。
秦彻的眼中,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
沈妄俯下身,看着他,看着这个毁了他一切,又将他奉若神明的疯子,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声音,在他耳边说:
“秦彻,游戏不好玩了。”
“你把我的客人,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