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有人附和:“就是!还有那窗户,听说用的是啥……玻璃?透亮是透亮,可哪有窗纸暖和?冬天还不得冻死?再说了,一点遮掩都没有,屋里干啥外头不都看见了?忒不讲究!”
一个稍微见过点世面的行商却反驳:“你们懂个啥!人家那叫气派!我远远瞧过,那墙皮光滑得蚂蚁都爬不上去!还有那玻璃,听说从里头能看清外头,外头却看不清里头,神奇着呢!就是不知道这水泥房子,能不能扛得住咱们这儿春天的潮气,别到时候里面发霉长毛,那可就成笑话了,哈哈!”
在一家豪州老字号绸缎庄的后院,几位本地颇有实力的商贾正围坐品茗,话题自然也离不开风头正劲的华夏商会。
经营粮行的王员外捻着佛珠,眯着眼道:“这周才,手笔是不小。可你们发现没有?他商会用的那些材料,什么水泥、玻璃,还有那据说能自己出水的玩意儿,来路成谜啊!市面上根本买不到!他这根基,悬得很呐。”
专营木材生意的李老板冷哼一声:“何止是来路成谜!他这一搞,用了多少流民工匠?工钱给得还高!现在我想招几个好木匠都难了!工钱都被他抬上去了!还有他那水泥路,听说平整得很,要是以后商队都爱走他那条路,咱们这些靠着旧官道吃饭的客栈、脚行,还不得喝西北风去?”
另一位钱庄掌柜沉吟片刻,压低声音:“最让人心惊的是他的财力。如此浩大的工程,每日银钱如流水般花出去,他眼都不眨一下。他那水泥,如今是有价无市,听说青州、京州、江州都有人慕名来求购,却连门都摸不着。他这聚财的速度……可怕啊。诸位,咱们是不是得想想办法,不能让他一家独大?”
豪州官府后堂。
豪州知府唐文的书房内,刺史大人正与自己的主薄欧阳木对坐。
欧阳木捋着山羊胡,低声道:“东翁,这华夏商会已成气候。观其城防,坚不可摧;察其内部,井然有序,更有诸多闻所未闻之器物。周才此人,深不可测啊。他如今手握水泥、玻璃等奇物,财力雄厚,又与青州墨家、药王谷关系匪浅……长此以往,恐成尾大不掉之势。”
唐文轻轻敲着桌面,眉头紧锁:“本官何尝不知?只是……此人行事看似张扬,却并未逾越律法,反而安顿了大量流民,开拓了新路,甚至……他缴纳的商税,可是足额且前所未有地准时。若动他,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更何况,他那城堡……你也看到了,强攻?代价太大。”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如今,只能暂且羁縻,严加监视。你派人盯紧了,看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尤其是那水泥,若能探得其法……另外,约束好下面的人,暂时不要去招惹他。”
员外深宅之内。
一位靠着祖传田产和放贷起家的刘员外,站在自家阁楼上,远远望着华夏商会那一片在月色下轮廓分明的建筑,脸上满是阴郁。
“爹,您看那周才,如今可是风光无限啊。”他儿子在一旁酸溜溜地说。
“风光?”刘员外冷哼一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搞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打破了多少年的规矩?断了多少人的财路?哼,我看他能风光到几时!这豪州城,水深着呢!他一个外来户,根基浅薄,就靠着些奇技淫巧,真以为能站稳脚跟?等着看吧,有他哭的时候!”
……
诸如此类的对话,在豪州城的各个角落悄然发生着。
惊叹与好奇之下,是涌动的不安、赤露露的嫉妒与深深的忌惮。
华夏商会的崛起,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或者说固化)的湖面,激起了巨大的涟漪,搅动了原有的利益格局和权力平衡。
无数双眼睛,或在明处,或在暗处,都紧紧地盯着那座崭新的城堡,等待着,观望着,亦或……谋划着。
在豪州城盘根错节的势力网中,周家与刘家堪称地头蛇中的翘楚。
两家联手下,几乎把控了城内大半的货栈仓储、车马运输,以及周边几处利润丰厚的矿产,树大根深,关系网遍布三教九流。
华夏商会的异军突起,尤其是那神奇“水泥”的问世和那日渐繁荣的石头村,严重威胁到了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物流与资源。
这一日,周家当家人周守福与刘家当家人刘竹山,相约在周家一处僻静别院密谈。
周守福体型微胖,面容富态,但一双细眼中精光闪烁,他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语气阴沉:“刘兄,那姓周的小子,如今风头太盛了。他那水泥路一旦彻底贯通,商队何必再走咱们把控的旧官道,忍受那颠簸与层层盘剥?他那些新奇货物若流通起来,咱们的货栈、车马行生意,恐怕要一落千丈!”
刘竹山身材干瘦,颧骨高耸,眼神更为阴鸷,他冷哼一声:“何止!听说他还在后山捣鼓什么,神神秘秘,怕不是在打矿产的主意!守福兄,不能再坐视不管了。得让他知道,这豪州城,不是他一个外来户能随心所欲的地方!”
周守福点点头:“硬碰硬不明智,他那堡垒看着就不好惹。不过,给他添点堵,让他知道疼,还是办得到的。得让他明白,想在豪州立足,有些规矩,得守!有些利益,得让!”
两人低声商议良久,最终定下了一条毒计——从华夏商会目前看似最薄弱,实则影响深远的物流运输环节入手,进行一场“合规合理”的试探与打击。
三日后的一个清晨,华夏商会第一批准备运往青州、用于交换药材和特产的五十车水泥,在经由豪州城外的岔路口,准备转入通往青州的主官道时,被拦了下来。
拦路的并非山匪,而是十几名穿着周家货栈号衣的彪形大汉,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管事,名叫周彪。
他们并未携带兵器,而是推着几辆故意损坏、车轮深陷泥泞的货车,堵死了本就不是很宽的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