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藏在哪里?”冯劫略微有些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
张良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点在了靠近咸阳城墙根,一片鱼龙混杂、流动人口众多的里坊区域。
“此地,官吏巡查不易,人员身份复杂,易于伪装。而且,”
他看向吕雉,语气不疾不徐。
“吕司丞的简报中提到,那家消失的旧货商,其掌柜有一个远房侄子,就在这一带做帮工。这或许不是巧合。”
他又补充了一个关键细节:
“冯大人,可否再查问一下,那几张缴获的羊皮图纸,除了绘图粗糙,其本身材质,可有特殊之处?比如,产地?还有,绘图所用的颜料?”
冯劫立刻命人将物证取来。
相里勤和顾念一仔细检查。
相里勤摩挲着羊皮:“此皮质地……似乎并非关中常见,倒像是……赵地一带的鞣制工艺。”
顾念一盯着那朱红色的绘图痕迹,她对这些古代颜料不懂,但系统知识库瞬间激活:
【分析成分……含有辰砂……产地特征显示可能来自……巴郡?】
系统分析完,她脱口而出:“这朱砂,好像不是咸阳本地常用的,有点像……巴郡那边产的?”
巴郡?
赵地皮纸?
这两个地点似乎与之前关注的楚、韩遗民并不完全重合。
张良眼中精光一闪:“巴郡朱砂,赵地皮纸……看来,这个组织网罗的人员,比我们想象的更广。其首领,恐怕并非局限于某一国遗民,而是志在联合所有反秦势力。”
他深吸一口气,“如此,我更确定他藏身于那片混乱里坊。因为那里,最适合容纳来自各地、身份复杂的‘同伴’。”
冯劫、李斯当机立断,采纳了张良的判断。
冯劫亲自调动精锐卫尉军,联合御史台察吏。
对张良划定的那片里坊进行了秘密而迅速的包围和拉网式搜查。
宣抚司这边的暗线在外围策应,提供实时信息。
萧何负责核对搜查区域内所有登记的住户与实际情况的差异。
行动异常顺利!
在一个看似普通的杂院地下暗窖中。
士兵成功抓获了数名正在焚烧文书的男子,并搜出了更多未及销毁的、涉及水力应用甚至刚刚起步的灌钢法技术的零散笔记和草图!
同时被控制的,还有那名“请假”失踪的少府小吏!
经过突击审讯,一个名为“反秦会”的地下组织浮出水面。
正如张良所料,它并非由单一国家遗民组成,而是由几个对秦朝恨之入骨的六国旧贵族秘密组建,网罗了各国不得志的能工巧匠和落魄士人。
他们并未直接收买墨家核心弟子,而是通过收买负责废料处理的低级官吏。
长期、零星地获取少府工坊废弃的草图和失败实验品,再由内部的工匠进行艰难的逆向推导。
试图复制大秦的核心技术,以期在未来反秦时拥有利器!
其首领,正是原赵国一名以心思缜密、精通机关术着称的贵族!
他自负才智,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果然藏匿在咸阳城内,企图伺机而动。
张良对其性格和藏匿地点的精准预判!
消息传回,嬴政龙颜大悦!
虽然对这“反秦会”的存在感到愤怒,但对能迅速破获此案,揪出内鬼,阻止技术进一步扩散,深感满意。
他特别在朝会上赞赏了立功的众人。
嬴政看着殿下面色平静的张良,目光中充满了欣赏:
“张良洞悉人心,算无遗策,于此案居功至伟!朕心甚慰!”
这声赞赏,意义非凡!
张良不仅洗脱了潜在的嫌疑,也意味着这位曾经的“危险分子”,真正开始被嬴政所接纳和信任。
顾念一也因此案得以昭雪,官复原职。
她看着张良,内心直呼牛比:
【子房大佬太牛了!简直是行走的犯罪心理侧写师!以后有啥疑难杂案就找他了!】
嬴政听着她的心声,再看看下面那不在是闲散心态的某人,心中颇为感慨。
这场危机,虽然惊险,却也歪打正着的,为大秦收服了一把无比锋利的“宝剑”。
风波总算有惊无险的过去,顾念一那悬了多日的心,也终于踏踏实实地落回了肚子里。
虽说陛下明察秋毫,未曾真正疑她,但也着实让她心有余悸。
如今云开雾散,还顺带让张良大大露了脸,得了陛下青眼。
她觉得自己必须好好庆祝一下,也顺便感谢一番在此事中鼎力相助的诸位同僚。
“得摆个宴!”顾念一一拍大腿,下了决定。
想到最近大家都憔悴了不少。
尤其是赢粟那仿佛被掏空的模样。
她决定,这回不搞什么大鱼大肉、烈酒助兴了。
干脆整个“养生宴”,给大家好好补补身子,调理调理。
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顾少府便开始风风火火的筹备起来。
她亲自写了请帖,遣府中手脚利落的仆役送往各处。
收到请帖的众人,心思各异。
赢粟捏着那纸质精美、墨迹清秀的请帖,手都有些抖。
他最近算是怕极了顾念一,一听“顾少府设宴”,第一反应就是:
“莫不是又有什么新的‘预算草案’或者‘成本核算’要讨论?!”
他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堆积如山的账册和顾念一那双盯着他问“钱从哪里省”的眼睛。
他苦着脸对夫人抱怨:
“夫人呐,这顾少府的宴席,怕是比朝会还难熬啊!”
但不去又不行,毕竟同朝为官,面子总要给的。
他打定主意,去了就埋头吃,少说话,吃完赶紧溜。
冯劫倒是相对淡定。
他虽觉顾念一有时行事跳脱,但此次合作,他也见识了此女遇事不乱、思路清晰的一面。
他捋了捋胡须,对长子道:
“顾少府虽非常人,然其心尚正。此番设宴,想必是感念众人相助。去去也无妨,正好瞧瞧她又弄出什么新奇物事。”
他主要是好奇,顾念一所谓的“养生宴”,究竟是何模样。
李斯接到请帖,心情颇为复杂。
他既有些不愿再被顾念一“沾染”的心思,又隐隐有点难以抑制的好奇。
他深知此女总能捣鼓出些意想不到的东西,无论是器物还是……想法。
他沉吟片刻,对管家吩咐:“备一份不失礼数的贺仪。届时……见机行事罢。”
他决定去看看,但打定主意要谨言慎行,绝不能再被拖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