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腊月天,宛如一个冷酷无情的冰狱,仿佛连天地间的魂魄都被那肆虐的冰雪封冻。连续四日的大雪,如同鹅毛般纷纷扬扬地飘落,使得侯府那原本庄严肃穆的青瓦,在这厚重的积雪压迫下,似乎不堪重负,微微有些下沉。流民营的帐篷顶部,积雪已达半尺之厚,宛如一座座白色的雪山。狂风裹挟着雪沫子,恰似尖锐的利箭,无情地钻入棉衣的缝隙之中。流民们即便裹着新制的棉衣,那刺骨的寒冷依旧如影随形,他们忍不住瑟缩着脖子,在严寒中苦苦挣扎,身体不停地颤抖,眼神中透露出对温暖的渴望。
楚宴刚从城外粮道巡查归来,他身上的玄色披风宛如一面黑色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然而,他还来不及抖落披风上那厚厚的积雪,便被侍卫匆忙拦住。侍卫怀中紧紧抱着一封军报,那信封边角沾着暗红的血迹,犹如一朵朵绽放在冰雪中的红梅。被雪水浸泡得发皱的信封,边角还粘着半片枯草叶,仿佛是从雪地中艰难挖出的救命符一般,承载着无尽的紧急与危机。
“将军!边关急书!”侍卫的声音颤抖着,仿佛被寒风割裂,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紧迫感。他的双膝在青石板上重重地磕出浅浅的坑洞,溅起的雪沫子如同白色的粉末,扑打在他冻得通红的脸上,宛如一幅色彩斑斓却又充满悲壮的画卷。“赵将军麾下二十万大军……已经断粮七日了!”这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在楚宴的耳边炸响,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楚宴的手猛然握紧军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那军报是他的救命稻草一般。他急促地扯开封口,里面的字迹潦草不堪,几乎要将信纸戳破。墨痕中掺着淡淡的血丝,仿佛书写者是在用生命书写这封求救信:“野狼谷暴雪封路,五万石粮车全部被冰雪掩埋,士兵们每日仅以稀粥掺雪充饥,冻饿晕厥者已超过百人。若再无粮草接济,恐怕会发生哗变!”军报的末尾没有落款,只有一个歪斜的“赵”字,仿佛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写下的,连笔锋都透露出深深的绝望,那一个字如同一个沉重的砝码,压在了楚宴的心头。
“为何现在才报?”楚宴怒不可遏,将军报重重地拍在廊柱上,那力量之大,使得案上的青瓷笔洗受到震动,跌落在雪地中,摔成几片。雪水迅速漫过瓷片,仿佛是在为这紧急的局势而哭泣,“粮道护卫都是死人吗?”他的怒吼声在廊下回荡,充满了愤怒与焦急。
“赵将军怕打扰您筹备北伐,一直将消息压着……”侍卫的头埋得更低,声音带着哭腔,仿佛是在诉说着无尽的无奈,“送报的亲兵绕了三日山路,避开敌寇关卡,刚到侯府便咽了气,死前还紧紧攥着这封信,指节泛白,只说‘一定要送到楚将军手里,救救弟兄们’。”那亲兵的形象仿佛浮现在楚宴的眼前,一个忠诚的战士,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心中牵挂的依然是边关的将士们。
苏晚端着温热的姜汤出来时,正巧看到楚宴凝视军报失神的模样。他肩背挺得笔直,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散发着一种威严与决绝。但眼底的焦虑却无法掩饰,那焦虑如同一团乌云,笼罩在他的眼眸之中。连披风上的雪融化都没察觉到,水渍在披风上蔓延开来。苏晚心中一紧,快步走上前,正欲递过姜汤,却听楚宴沉声说道:“我必须去边关,带现存的两万石粮先应急,你留在这里盯着筹粮和流民事宜。”他的声音坚定而又果断,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
“不行!”苏晚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掌心的温暖透过冰凉的铠甲传递过去,那温暖仿佛是一丝希望,在寒冷的局势中闪烁。“你是北伐主帅,若离开北疆,粮道由谁守护?工坊由谁管理?流民刚刚安定下来,若有人趁机作乱,北伐的根基就会动摇!两万石粮撑不过十日,你去了也于事无补,反而会让这里乱了阵脚。”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与坚定,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着楚宴的心。
楚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那眼眶中似乎蕴含着无尽的深情与担忧,他的语气稍微缓和,但仍固执己见:“可二十万弟兄在边关忍饥挨饿,他们跟随我北伐,不是为了在雪地里冻饿而死。我是主帅,不能让他们失望。”他的心中充满了对将士们的责任与牵挂,那是一种深深的战友情谊。
苏晚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到案前,抓起笔蘸满墨,在宣纸上写下“十五日筹万石粮”七个字。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在寂静的廊下格外清晰,那声音仿佛是一种誓言,一种对胜利的执着追求。她咬紧嘴唇,毅然咬破指尖,在落款处按上鲜红的指印——血珠渗入宣纸,如同跳动的心脏,将“苏晚”两个字染得格外醒目,那两个字仿佛是她的承诺,是她用生命书写的誓言。她将纸推向楚宴面前,眼神坚定得令人动容,毫无犹豫地说道:“我立下军令状,十五日内必定筹够万石粮!若筹不到,我甘愿接受军法处置。你留在北疆稳住大局,守住粮道、工坊和流民,这才是对弟兄们最好的支援。他们需要的是源源不断的粮草,而不是主帅一时的冲动。”她的决心如同钢铁般坚硬,不可动摇。
楚宴凝视着那枚血指印,喉结微微动了一下,仿佛在压抑着内心的感动与担忧。他深知眼下筹粮的艰难——大雪封路,粮商们囤积居奇,如同狡猾的狐狸,在危机中等待时机。流民营的存粮还需留着过冬,但苏晚的眼神中没有丝毫退缩,只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就像当年老夫人将侯府印信交给她时的模样,那时的她,也是如此的坚定与勇敢。
“你打算如何筹粮?”他声音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只剩下深深的担忧,指尖轻轻触碰着那枚血印,仿佛害怕碰碎她的决心,那血印仿佛是她的灵魂印记,承载着她的希望与勇气。
“铁坊现存千把农具、木工坊有两百套桌椅、缝纫坊有三百件棉衣,这些都是硬通货,粮商们肯定愿意交换,至少能换得三千石粮;之前用炭换的三百匹战马,我去找李老板谈——他手里私藏了不少粮,一直想换战马扩充马队,这次正好趁此机会;我还托人联系了南方粮商,他们走水路绕开雪路,答应十五日内送三千石粮过来;剩下的两千石,就用废铁与草原商队交换牛羊,再转卖给城里的肉铺换粮,冬天肉价高昂,换粮十分划算。”苏晚的话语条理清晰,每一个步骤都经过深思熟虑,切实可行。她指着窗外亮着灯的工坊,那灯光在黑暗中宛如希望的灯塔,“魏小六心思细腻,让他去对接粮商,把成品清单和报价送过去;永嘉最近学会了记账,让她帮忙管理工坊的出入账目,记清楚每一件成品;阿苦带领拾荒卫守护粮库,防止柳姨娘的旧部趁机捣乱。我们分工明确,一定能够成功。”她的计划如同一张精密的网,将每一个环节都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为实现目标而努力。
楚宴伸手将军令状折好,小心翼翼地塞进她的袖中,指腹蹭过那枚仍泛着潮气的血印,仿佛在触摸着她的勇气与决心:“我信你。但记住,若有丝毫困难,立刻派人去军营找我——粮草再急,也没有你重要。北疆可以没有我一时的坐镇,却不能没有你支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信任与关爱,那是一种深深的依赖。
苏晚笑着点头,将姜汤递到他手中:“你也别太担心,喝碗姜汤暖暖身子。我这就去工坊安排,争取明天就能出一批成品换粮。”她的笑容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温暖着楚宴的心。她转身朝门外走去,雪地里的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却留下一串清晰的痕迹,仿佛是一条通往希望的道路,那道路承载着他们的希望与梦想。
刚到流民营,便见铁坊的灯火通明,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在黑暗中闪耀。李大叔正带领铁匠们围在熔炉旁打铁,火苗窜起半人高,那火焰如同红色的精灵,在黑暗中舞动。“叮当”的打铁声在雪夜里传得很远,仿佛是一首激昂的战歌,激励着人们为生存而奋斗。铁匠们光着膀子,黝黑的脊背上滚着汗珠,那汗珠在灯火的映照下,宛如一颗颗璀璨的宝石,却无暇顾及擦拭。他们专注地打造着农具,为了筹粮而努力,为了边关的将士们而奋斗。
“李大叔,十五日内再铸五百把犁头,工分加倍,炭火管够,每天还加两个白面馒头!”苏晚的声音穿透热浪,如同一声号角,激励着铁匠们。铁匠们纷纷停下手中的锤,黝黑的脸上绽放出笑容,那笑容如同黑暗中的花朵,在艰难的环境中绽放出希望的光芒。手里的铁锤挥得更高:“苏姑娘放心!”他们的呐喊声在雪夜里回荡,充满了力量与信心,仿佛是在向困难挑战,为了胜利而拼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