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的太阳仿佛要将清平村的土地烤化,蝉群在老槐树上扯着嗓子嘶鸣,叫声一浪高过一浪。清平村中学的教室就像被架在火上炙烤的蒸笼,斑驳的吊扇吱呀转动,扇叶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吹出的风裹挟着热浪,吹得人汗流浃背。李晓聪瘫在课桌上,后脑勺抵着开裂的椅背,指甲一下又一下抠着桌面那道歪歪扭扭的 “李晓聪到此一游” 刻痕,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
他的课本边角早已卷起,像被啃过的菜叶,数学作业本上除了零星几个潦草的字,倒画满了线条流畅的跑车与威风凛凛的变形金刚 —— 那是他用从城里带来的圆珠笔偷偷画的。在这个满是锈迹斑斑的铅笔头、作业本都用麻绳装订的教室里,这支圆珠笔和这些充满现代感的涂鸦显得格外扎眼,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
“李晓聪,这道题老师讲过三遍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说话的是周文轩,他是全校有名的 “小状元”,鼻梁上架着一副用牛皮筋捆扎的圆框眼镜,镜片上布满了擦拭的痕迹。身上的蓝布衫洗得发白却笔挺,领口还打着补丁,胸口别着一枚褪色的 “三好学生” 徽章,那徽章边缘已经磨损,却依然端正地别在那里。此刻,他正低着头,用削得尖尖的铅笔,在作业本上工整地演算习题,字迹清秀得像印出来的,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劲儿。
李晓聪不耐烦地瞪了同桌一眼,眼神像淬了毒的匕首:“要你管?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为了显示自己的不满,他故意把放在桌上的搪瓷缸重重一放。搪瓷缸上印着的 “为人民服务” 字样早已模糊不清,缸里的凉水被震得溅出来,正巧洒在周文轩摊开的作业本上。墨水顿时晕染开来,刚刚写好的解题步骤变得模糊不清,像是一幅被雨水打湿的水墨画。
周文轩愣了愣,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泛黄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起来:“我是怕你跟不上进度……”“闭嘴!” 李晓聪猛地拍桌,力道之大,震得粉笔盒里的粉笔簌簌落下,在桌面上铺了一层白色的粉末,“少在这儿装圣人!你以为自己是谁?” 他想起在城里,那些成绩好的同学都围着他转,对他阿谀奉承,哪有人敢这般说教。此刻周文轩镜片后的目光透着关切,在他看来却无比刺眼,像是在嘲笑他的不学无术。
“大家都是同学,互相帮助应该的。” 周文轩依旧耐心,他停下手中的擦拭动作,从破旧的书包里摸出一本备用的作业本。这本子封皮贴着 “奖” 字,边角还沾着浆糊痕迹,显然是他用获得的奖状自制而成的,封面上还能隐约看到 “学习标兵” 的字样,“你用这个抄笔记吧。”
这善意的举动却像火上浇油。李晓聪突然暴起,手臂一挥,将周文轩桌上的书本、作业本、铅笔盒一股脑扫到地上。只听 “哗啦啦” 一阵响,课本散落在地,作业本的纸张被扯开,铅笔盒摔开,铅笔滚到教室另一头,橡皮撞在讲台桌腿上弹开,最后停在了狗剩的脚边。“滚!离我远点!” 他的吼声惊动了整个教室,前排正在偷偷折纸飞机的狗剩吓得手一抖,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脸涨得通红。
周文轩终于变了脸色,脖颈处的青筋微微凸起:“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 说着,他弯腰去捡散落的书本。可他刚伸出手,李晓聪就一脚踩住作业本,鞋底在本子上碾了碾:“再啰嗦,连人带书一起扔出去!” 这话一出,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太过分了!”“周文轩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同学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几个女生皱着眉头,小声地指责着;男生们则纷纷站起身,眼神里满是不满。班长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她涨红着脸,冲出去找老师。而李晓聪却叉着腰,脸上挂着挑衅的笑,眼神从同学们身上一一扫过,仿佛在宣告 “这是我的主场”。他瞥见窗外槐树上的知了,突然想起城里的电子宠物,那些乖巧听话的机器,会按照他的指令做出各种动作,哪会像眼前这人般 “多事”。
不多时,李老师匆匆赶来。她手里握着教鞭,脚步急促,教鞭重重敲在讲台上,发出 “啪” 的一声巨响:“都给我安静!” 她看着满地狼藉,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目光如炬,最后落在李晓聪身上,“李晓聪,又是你!” 声音里满是失望与愤怒,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
“他先招惹我的!” 李晓聪恶人先告状,手指着周文轩,眼神里满是狡辩,“我在城里,谁敢这么跟我说话?” 这话让李老师气得浑身发抖,她的脸涨得通红:“这里是清平村!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她转向周文轩,语气缓和了些:“文轩,你先回座位。”
周文轩抱着书本起身时,衣角不小心扫过李晓聪的课桌。这原本无意的动作却成了导火索,李晓聪突然像被激怒的野兽,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装什么清高!” 两人拉扯间,周文轩的眼镜 “啪” 地掉在地上,镜片摔出一道裂痕。看着破损的眼镜,周文轩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疼。
“反了!” 李老师的教鞭狠狠抽在讲台上,讲台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李晓聪,跟我去办公室!周文轩,你也来!” 她转身时,补丁摞补丁的衬衫后背已被汗水浸透,勾勒出她略显佝偻的身形,但脚步却坚定有力,一步一步朝着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光线昏暗,一盏老式的煤油灯在桌上摇晃,灯芯发出 “噼啪” 的声响。王伯拄着拐杖坐在角落,烟袋锅里的烟明明灭灭,烟雾缭绕间,他的脸忽隐忽现。他看着李晓聪吊儿郎当的样子,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痛心,深深叹了口气:“孽障!还不认错?”“我没错!” 李晓聪梗着脖子,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是他先招惹我!”
周文轩推了推破碎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依然坚定,声音平静却带着倔强:“老师,我只是想帮他。他上课总走神,这样下去……”“要你管!” 李晓聪怒吼打断,脸上满是不屑,“你们这些乡巴佬,懂什么是教育?”
“啪!” 王伯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惊飞了窗外的麻雀,声音在狭小的办公室里回荡。“当年你爹在矿洞塌方时,用自己的命护住工友!现在你倒学会嫌弃人了?”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让李晓聪呼吸一滞。他想起上次在教室顶撞王伯时,老人颤抖的肩膀,此刻又不自觉地刺痛他的心,可他的倔强不允许他低头。
李老师揉着太阳穴,语气疲惫,脸上写满了无奈:“晓聪,文轩是全校第一,你跟着他学,肯定能……”“我要学,也是找城里的名师!” 李晓聪突然抓起桌上的搪瓷缸,狠狠砸向墙壁。“砰” 的一声,瓷片飞溅,在墙上留下深色水渍,如同他内心肆意蔓延的戾气。搪瓷缸的碎片散落在地上,仿佛是他破碎却又固执的内心写照。
监控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李思成将雪茄掐灭在烟灰缸,火星四溅,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被揉碎的烟头。林宛如瘫坐在椅子上,泣不成声,泪水打湿了手帕:“他怎么越来越顽劣了……”“这才刚开始。” 李思成盯着屏幕,指节捏得发白,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不撞南墙,他永远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想起儿子小时候乖巧的模样,那时的李晓聪会奶声奶气地叫他爸爸,会扑进他怀里撒娇,可现在却变成了这副模样,心中一阵刺痛。
夜幕降临时,整个清平村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偶尔的狗叫声打破寂静。李晓聪被关在柴房,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木板缝隙洒进来,形成一道道细长的光柱,照亮他攥紧的拳头。他靠在冰凉的墙上,心里发誓要让周文轩 “好看”,可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王伯说的矿难,想起周文轩递来作业本时真诚的眼神。两种念头在他脑海中激烈交锋,像两头困兽在撕扯他的理智,让他辗转难眠。而在清平村的另一头,周文轩正就着微弱的煤油灯修补眼镜,镜片上的裂痕在灯光下闪烁,仿佛预示着这场冲突远未结束,也暗示着两人之间还会有更多的故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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