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东方的天际才泛起一抹鱼肚白,农具改良坊那扇厚重的木门就被 “吱呀” 一声推开了。李杰背着那截断辕,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晨露打湿了他的衣摆和裤脚,带着秋日清晨特有的凉意,他却毫不在意,仿佛那点湿冷根本无法侵扰他。他径直走向工坊中央那张用整块黄杨木打造的大案台,案台上还放着昨晚画了一半的图纸,炭笔的痕迹在朦胧的晨光中清晰可见,边缘处还沾着几点未干的墨渍。
“大人,您来得这么早?” 老张迎了上来,他是工坊里最资深的铁匠,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双手布满了厚厚的老茧,那是跟铁器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印记。他手里还拿着块刚打磨好的铁片,铁片边缘光滑,表面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在晨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点。
“事不宜迟,得赶紧弄清楚这断辕的问题出在哪。” 李杰把断辕小心翼翼地放在案台上,断口处的铁锈在晨光中呈现出暗红色,像一块凝固了许久的血痂,边缘处还残留着些许泥土的痕迹。他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的紫檀木盒,木盒表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一看就不是凡品。打开盒子,里面铺着一层柔软的绒布,绒布上静静地躺着一片晶莹剔透的水晶镜片,这是系统提供的 “放大镜”,他特意找长安城里最好的巧匠做了个象牙木柄,伪装成一件文人雅士把玩的物件。
周围的工匠们听到动静,纷纷围了过来。他们昨晚就听说了新犁断辕的事,一个个面带愁容,手里的活计也都停了下来。赵大虎更是一夜没睡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像挂了两个淡淡的布袋。他见李杰拿出那水晶镜片,好奇地凑上前,鼻子几乎要碰到镜片上,声音里带着几分疑惑:“大人,这是什么物件?看着倒挺好看,晶莹剔透的,是西域来的宝石吗?”
“这叫水晶镜,能把东西放大了看。” 李杰拿起镜片,手指轻轻捏住那温润的象牙柄,对准断辕的裂口,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角度。阳光透过窗棂上糊着的薄纸照在镜片上,折射出一道细小而明亮的光束,精准地落在断口处,原本模糊不清的纹理瞬间变得清晰起来,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
“我的天,这铁里怎么这么多小疙瘩?” 赵大虎第一个惊呼出声,他凑得最近,眼睛瞪得溜圆,像两颗铜铃,清楚地看到铁料内部嵌着不少黑色的小点,那些小点大小不一,像芝麻似的密密麻麻地散布在里面,有的地方甚至还能看到细小的气泡。
李杰眉头微蹙,眼神变得凝重起来,声音低沉地说:“这是铁料里的杂质,多半是锻造时没处理干净的矿渣和煤矸石。这些杂质就像肉里的刺,看着不起眼,却会让铁料的强度大打折扣。原本能承受千斤拉力的铁,有了这些杂质,怕是连一半的力都承受不住。” 他缓缓移动镜片,仔细观察着弯角处的断面,那里的铁纤维像被调皮的孩子揉乱的麻绳,松散地纠缠在一起,毫无章法可言。“你们看这里,弯角是整个犁辕受力最大的地方,可铁纤维排列得杂乱无章,根本经不起强拉力,就像一堆松散的沙子,稍一用力就会溃散。”
工匠们纷纷伸长脖子,轮流透过镜片观察,一个个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嘴里发出啧啧的惊叹声。“难怪会断,这铁料看着厚实,里面竟是松的,跟豆腐渣似的。” 一个年轻工匠喃喃自语,他叫王小二,是老张的徒弟,手里的小锤不自觉地敲着旁边的铁砧,发出 “叮叮” 的轻响,那声音里带着几分懊恼。
“不止这些。” 李杰放下镜片,拿起一根用精铁打造的直尺,直尺上刻着细密的刻度,每一分每一厘都标注得清清楚楚。他量了量曲辕的弧度,又对照着桌上的图纸反复比划着,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们看,这弯角的角度比标准尺寸偏差了足足三分,别小看这三分,就是这小小的偏差,让拉力分布变得极不均匀,时间一长,应力集中在一处,自然容易断裂。就像一根扁担,两头不平衡,迟早会从中间折断。”
他又指着断口处的色泽,那里的铁色偏暗,带着一种沉闷的灰黑色,不像正常锻打的铁器那样泛着银灰色的光泽,缺少那种金属特有的灵动。“火候也不够,回火的时间至少短了一个时辰。正经的好铁,得像熬汤似的慢慢焐,急不得。火候不到,铁就淬不透,看着硬邦邦的,实则脆得很,就像冬天里冻硬的馒头,稍一使劲就会碎裂。”
老张摸着下巴上花白的胡茬,若有所思地说:“大人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了,王铁匠送来这犁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那弯角处的锻打痕迹看着糙得很,坑坑洼洼的,像是赶工弄出来的,连边角都没打磨平整。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了,觉得或许是新样式的缘故,现在看来,他根本没按咱们给的图谱来做,这是故意偷工减料啊!”
“不是新犁不行,是这具犁没按标准做。” 李杰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像一声惊雷在整个工坊里炸开,“角度不对,火候不够,锻打不匀,这样的东西,别说耕地,就是拉着空车在平地上走,都未必撑得住!”
工匠们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之前的沮丧和失落被愤怒取代,一个个摩拳擦掌,脸上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这王铁匠也太不是东西了!拿这种残次品来糊弄人,这是想毁了咱们的新犁啊!” 一个中年工匠怒声说道,他叫刘铁柱,性子最是耿直,手里的大锤被他攥得紧紧的,指节都泛白了。“难怪会断,他这是故意给咱们使坏啊!亏得咱们还把他当同行,真是瞎了眼!” 另一个工匠附和着,语气里满是鄙夷。“大人,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得找他去,让他给个说法,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说清楚!”
李杰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目光如炬,缓缓扫过众人:“现在找他理论没用,唾沫星子淹不死人。咱们是工匠,手里的锤子、砧子才是最有力的说话工具。他想让新犁名声扫地,咱们就做出真正的好犁,用事实打他的脸,让他哑口无言!”
他拿起一支用上等松烟制成的粉笔,在案台旁那块光滑的梨木板上写下三个大字:“标准化”。粉笔划过木板,发出 “吱呀” 的声响,每个字都写得力透纸背,笔画刚劲有力,透着一股坚定的决心。“从今天起,每一道工序都按标准来,铁料要选最好的,必须是从山西铁矿采来的精铁,剔除所有杂质;锻打要够三百六十锤,一锤都不能少,每一锤都要打在实处;回火必须满三个时辰,多一刻少一刻都不行;角度偏差不能超过一分,要用最精密的量具校准。我要让这新犁,不仅省力,更要结实得能传三代,让农户们用着放心,用着踏实!”
工匠们看着木板上的字,又看看李杰坚定的眼神,一个个热血沸腾,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老张把手里的铁片往案台上一拍,发出 “哐当” 一声脆响:“大人说得对!咱们就按标准来,做出好犁给他们看看,让那些说闲话的人都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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