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偏殿的梁柱上悬着两盏鲸油灯,灯座是青铜铸就的狻猊造型,兽口衔着灯盏,灯芯爆出的火星在盏内跳跃,将殿内映照得忽明忽暗。十六根朱红立柱上缠绕着鎏金盘龙,龙鳞用细如发丝的金线勾勒,龙爪的阴影投在金砖地上,像随时会扑下来的猛兽,指爪的尖端在光线下泛着冷光。
李承乾站在殿中,亲手将一副明光铠的肩甲递给面前的侍卫。这副甲胄是用并州精铁反复锻打而成,甲片薄如蝉翼却坚硬无比,边缘用银线缀连,碰撞时发出 “哗啦 —— 哗啦 ——” 的脆响,在这寂静的夜里透着战前特有的肃穆。他指尖划过肩甲上的兽首吞口,铜制的兽眼镶嵌着黑曜石,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掌心。
他今日特意换上了那身嵌金铠甲,甲片边缘用赤金包边,在灯光下泛着耀眼的光泽,胸前的护心镜是西域进贡的琉璃镜,打磨得光滑如镜,能隐约照出他紧绷的脸。腰间悬着李世民三年前赏赐的玉带,由十三块和田白玉组成,每块玉上都雕刻着不同的瑞兽,居中的麒麟玉扣温润通透,在指尖滑过却压不住他掌心的汗,玉面已被濡湿了一小块。
“等焚坊的消息传来,咱们就按计划行动。” 他的声音刻意放得沉稳,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却掩不住尾音里的颤抖,“记住,进了玄武门之后,左路军控制甘露殿,右路军清剿左右卫,谁要是敢退缩 ——”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横刀,刀柄缠着防滑的鲨鱼皮,刀光在灯影下划过一道弧线,“唰” 地劈在旁边的案几上。那是一张紫檀木案几,质地坚硬如铁,此刻却应声裂开,露出里面细密的木纹,像一张痛苦的嘴。“就像这桌子一样!”
侍卫们齐刷刷地单膝跪地,甲胄与金砖碰撞发出 “咚” 的闷响,震得地砖上的灰尘都跳了起来,在灯光下形成无数飞舞的光点。“属下遵命!” 声音里带着刻意压抑的激动,有人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青筋暴起如蚯蚓。
偏殿外的回廊上,挂着的宫灯是绛色罗纱罩的,被风吹得左右摇晃,光影在糊着云母纸的窗上投下晃动的树影,像无数只舞动的手。檐角的铁马是纯铜打造的,风吹过时发出 “叮当” 的轻响,与殿内的甲胄声、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谱成一曲诡异的乐章。
“殿下!不好了!” 一声凄厉的呼喊突然划破夜空,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刺破了殿内的凝重。报信的侍卫踉跄着冲进来,他的甲胄歪斜着,肩带松脱垂在臂弯,胸前的铜铃因动作幅度过大叮当作响,靴底沾着的湿泥在金砖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像一条丑陋的蛇。
他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膝盖撞在地上的力道之大,连殿外值勤的侍卫都能听见闷响。“殿下!张统领…… 张统领被擒了!” 侍卫的声音带着哭腔,鼻涕眼泪混着汗水从脸上滑落,滴在金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焚坊的兄弟全被抓了!李…… 李杰的人早就设好了埋伏,像等着咱们自投罗网!”
“哐当!” 李承乾手里的头盔突然砸在金砖地上,头盔内衬的红绸子被震得翻出来,像一摊凝固的血。这声脆响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侍卫们脸上的激动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恐慌,有人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器,指节发白。
李承乾猛地抓住报信侍卫的衣领,粗布衣衫被攥得皱成一团,指节捏得发白,几乎要将布料捏碎。“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锐得刺耳,“我明明算准了护卫换班的一刻钟空隙!张猛带的都是东宫最精锐的侍卫,个个能开三石弓,怎么会……”
他想起昨日张猛出发前拍着胸脯保证的样子,那时张猛穿着玄色劲装,腰间别着短刀,眼神里满是自信:“殿下放心,属下带的人个个能以一当十,就算李杰有防备,咱们也能烧了工坊全身而退!” 那时窗外的月光正好照在张猛脸上,刀疤在月下泛着银光,可现在……
“他们…… 他们好像早就知道了……” 报信侍卫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打着颤,发出 “咯咯” 的轻响,“属下在远处的老槐树上看着,张统领刚翻墙进去,柴堆后面就窜出几十个人,那些护卫像是从地里冒出来的一样,手里都拿着包铁的木棍……”
李承乾的手无力地松开,侍卫 “咚” 地瘫坐在地上,后腰撞在散落的箭囊上,箭杆发出 “噼啪” 的断裂声。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盘龙柱上,琉璃护心镜 “嗡” 地一声轻响,震得他胸腔发麻。嵌金铠甲的边缘硌得他肩胛骨生疼,留下一道红痕,却远不及心口的寒意来得猛烈,那寒意像冰水一样从头顶浇下,瞬间冻僵了他的四肢百骸,连呼吸都带着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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