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为+1】
熟悉的淡蓝色光晕,准时得像是前世那个该死的上班打卡机,在季言意识模糊的清晨再次浮现。
“打卡成功…老板,能给点实际奖励吗?比如一个肉包子什么的…”他艰难地睁开眼,感受着身体如同被拆散重组般的酸痛和虚弱,以及更加汹涌的饥饿感。
这两天是有要到些食物,但彻骨的寒冷似乎让食物提供的热量流失得更快,顶不了多久,饥饿和寒冷便又再次找上这具身体。
他哆嗦着爬起身,发现昨天裹在身上的破布和干草散落了不少。庙里其他几个乞丐已经不见了踪影,大概是早早出去寻找生机了。
“卷,太卷了!连要饭都这么内卷了吗?”季言一边腹诽,一边重新将自己裹紧,捡起他的宝贝破碗,踉跄着走出破庙。
今天的目标很明确:用珍藏起来的三个铜板,买点热乎的食物!就算要攒启动资金,也得先保证自己不被冷死。
他紧紧攥着藏在怀里的铜板,像是握着救命稻草,朝着昨天看到的那家包子铺挪去。扑鼻的香气让他胃部一阵痉挛。
“老板…”他声音沙哑,尽量让自己显得可怜又无害,“买个…最便宜的包子。”
胖老板瞥了他一眼,眉头皱起,挥挥手像驱赶苍蝇:“去去去,别挡着做生意!晦气!”
季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屈辱和吐槽欲,“你才晦气!你全家都晦气!等老子以后…”,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卑微的笑,小心翼翼地递出一个铜板:“老板,行行好,就一个,只热的就行…”
胖老板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捏过铜板,从旁边笼屉角落拿出一个明显偏小、而且已经凉透发硬的杂粮馒头,远远扔给他:“拿了快滚!破乞丐还想吃热的!”
馒头掉在地上,滚了一圈沾满灰土。
季言瞳孔微缩,但什么都没说,只是飞快地弯腰捡起,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迅速退到远处一个角落。
他小心地拍打着馒头上的灰,心里已经把胖老板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狗眼看人低!等老子苟成仙人,一定用灵石砸死你!用仙器把你家铺子铲平了盖茅厕!”
但看着手里实实在在的食物,他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顾不上那么多,他狼吞虎咽地将那个冰冷的硬馒头塞进嘴里,用力咀嚼,噎得直翻白眼也拼命往下咽。
一个馒头下肚,虽然远不足以填饱肚子,但至少缓解了那烧心的饥饿感,身体也似乎暖和了一点点。
“下一个目标,搞点热水…”他舔着干裂的嘴唇琢磨。剩下的两个铜板,得精打细算。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口。一个看起来比他还要瘦小、约莫十来岁的小乞丐,正哆哆嗦嗦地从某个好心人手里接过一个…一整个白面馍馍!虽然不大,但看起来干净柔软!
小乞丐脸上瞬间焕发出光彩,连连鞠躬,然后紧紧攥着馍馍,像是捧着绝世珍宝,警惕地四下张望,想找个隐蔽角落享用。
季言的心不争气地猛跳了一下。
“冷静!季言!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文明人!不能抢小朋友的东西!”他强行压下本能冲动,告诫自己,“穷归穷,不能丧良心,那小家伙是个孝子,肯定是要拿回去分给他生病的母亲的。”
然而,他不抢,不代表别人不抢。
就在小乞丐快要跑进小巷时,三个年纪稍大、身材也更壮实一些的乞丐从旁边闪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为首的是个三角眼,约莫二十五六岁,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小豆芽,运气不错啊?”三角眼伸出手,“拿来吧,让哥哥们帮你尝尝咸淡。”
小乞丐吓得脸色惨白,把馍馍死死藏在身后,连连后退:“不…不行!这是要给我妈妈的,她生病了……”
“不行?”三角眼嗤笑一声,猛地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在这条街上,老子看上的,就是老子的!”
另外两个乞丐立刻上前,粗暴地去抢夺那个馍馍。小乞丐拼命挣扎哭喊,却无济于事。
季言看着这一幕,心脏揪紧。理智告诉他,别多管闲事,自身难保,惹上这些地头蛇乞丐后患无穷。那三个铜板可能就是下一次挨打的代价。
“等等,刚才有两个衙役在主街位置…距离这边就一个拐角,只要跑得快,引到那边就能安全了……”简单思考后,季言咬咬牙:“甘梨木,干了!”
“住手!”季言嘶哑地声音从喉间蹦出,回荡在暗巷之间:“你们…你们怎么能随便抢人的东西,还有没有王法!”
三角眼三人动作一顿,诧异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同样瘦弱不堪的新面孔。
“哟?来了个多管闲事的?”三角眼松开小乞丐,朝着季言走来,脸上带着戏谑和威胁,“怎么?想替他出头?还是想分一份?”
季言喉咙发干,强自镇定:“总…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这馍馍是他讨来的。”
“讲规矩?”三角眼笑了,另外两人朝季言包了过来。
“跑!”季言见事不妙,大喝一声,算是最后提醒那孩子,自己则拔腿就跑。
“淦!追!”三角眼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不再管另外一个孩子,定要抓到季言。
季言在前面猛跑,但是他现在并没有完全熟悉这具身体,加上长期吃不饱饭,体虚,在冲过拐角之后,没跑几米,就被三角眼追上。
“还想跑!你以为你跑得掉!”三角眼猛地一拳砸在季言肚子上!
“呃!”季言根本没看清动作,只觉得一股剧痛传来,胃里翻江倒海,昨天吃的那个馒头差点吐出来。他瞬间弯下腰,像只虾米一样蜷缩起来。
“记住了!老子就是规矩!”三角眼揪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又是一巴掌扇过来!
啪!
季言耳朵嗡嗡作响,脸颊火辣辣地疼。但他也注意到了,那两名衙役就在巷口附近。
他心中狂喜,以为这下有救了。
不想,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全新的认识——其中一名衙役的视线和季言对上了,并且停留了至少三秒钟,但也仅仅是三秒钟。三秒钟过后,那衙役就把头转到其他方向去了……
“淦!怎么会这样!”
“妈的!弱鸡一个,也敢学人强出头?”在巨大的震惊中,另外两个乞丐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
季言想反抗,但被一顿拳打脚踢之下,本就虚弱的身体,早已没了反抗的力量,季言只能拼命护住头和腹部,硬生生扛下所有伤害。疼痛和屈辱感几乎将他淹没。
殴打持续了五六分钟,但对季言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三角眼似乎打累了,朝他吐了口唾沫:“呸!废物!记住,新来的要懂规矩!再让老子看见你多事,打断你的腿!”
说完,他不再理会蜷缩在地的季言,带着两名手下扬长而去,嘴里还骂骂咧咧。
只剩下季言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巷口,浑身疼痛,脸上身上沾满了污泥和脚印。他挣扎着坐起来,第一反应是赶紧摸向怀里。
果然…那剩下的两个铜板,没了。
“艹!艹!艹!”季言气得浑身发抖,不仅是气的被打,更气这世道,连象征官府的衙役都如此不作为!“亏了亏了!血妈亏!早知道不出来了!两个铜板啊!我的启动资金!”他在内心疯狂哀嚎,表面却只能发出痛苦的闷哼。
“黑吃黑还摸尸?!有没有职业道德!”他恨不得立刻追上去跟那三个混蛋拼了。
但身体的疼痛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他打不过。毫无悬念。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喘着粗气,感受着身体各处的疼痛和内心的冰凉。
这次冲动的代价太惨重了。不仅挨了顿揍,最后的积蓄也没了。
“果然,不能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在这种鬼地方。”他总结着血泪教训,再次提醒自己,“这里是异世界,衙役不是中国警察,不会把保护民众当做理所当然的职责。”
自嘲和吐槽成了缓解疼痛和绝望的唯一方式。
他在巷口坐了很久,直到身上的疼痛稍微缓解一些,才挣扎着站起来。必须继续乞讨,否则今天又要挨饿。
也许是倒霉到了极点,运气稍微回来了一点点。下午,他在一家酒楼后门附近,帮一个急着倒泔水的伙计扶了一下差点翻倒的木桶,对方皱皱眉,最后还是从桶里捞了半块客人吃剩的、沾着油水的肉骨头和一小撮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冷饭,扔给了他。
“谢谢!谢谢大哥!您真是好人!祝您早日当上掌柜!”季言千恩万谢,内心却在吐槽:“这泔水桶味儿可真冲…算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他躲到更远的角落,迫不及待地啃着那点冷饭和肉骨头上的残渣。油水和盐分让他恢复了一些力气。
“嗯?好像…恢复得比想象中快一点?”他察觉到异常。早上挨的那顿揍,虽然还疼,但似乎没有伤筋动骨,肿胀也在慢慢消退。
是错觉?还是…
他猛地想起那个准时打卡的【修为+1】。
“难道…这修为不是加在攻击力上,而是加在防御力和恢复力上?或者说…加在基础体质和生命力上?”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所以我才没那么容易被打死?或者…没那么容易冻死饿死?”
这个猜测让他精神一振!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金手指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它无法让你立刻变强去欺负别人,但它能让你…更抗揍!更耐饿!更不容易死!
“活下去…”他再次想起了这个核心目标。
“所以,我这算是个…超级血牛天赋?前期主加体质和生命恢复?”季言表情古怪,“这画风不对啊!说好的剑仙潇洒呢?怎么变成人形沙包了?”
虽然吐槽依旧,但他眼中的光芒却亮了一些。如果真是这样,那“苟住”的成功率就大大增加了!
然而,现实的残酷很快又给了他一巴掌。
天色渐晚,他准备返回破庙。经过一个堆满垃圾的巷子时,他听到一阵低沉的呜咽声。
一只瘦得皮包骨头、眼睛泛着绿光的野狗,正在垃圾堆里翻找着什么,嘴里似乎叼着一块沾满污泥的骨头,上面依稀连着一点点暗红色的肉屑。
季言的肚子不争气地又叫了起来。野狗警惕地抬起头,龇着牙,发出威胁的低吼。
若是之前,季言肯定绕道走。但此刻,那个“超级血牛”的猜测和肚子里火烧火燎的饥饿感,让他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它看起来也没多壮…我好歹每天+1修为,体质应该比普通乞丐强点了吧?比这只饿狗呢?”
赌一把?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从旁边捡起一根相对结实的木棍,眼睛死死盯着那只野狗,喉咙里发出自己都不认识的、嘶哑的低吼,一步步逼近。
野狗似乎被激怒了,放下骨头,伏低身体,做出攻击的姿态。
“来啊!你这单身狗!老子也是单身狗!谁怕谁!”季言给自己打着气,内心慌得一批,表面却强装凶狠。
一人一狗,为了同一块肮脏的骨头,在这冰冷的垃圾堆旁对峙着。
野狗猛地扑了上来!
季言吓得怪叫一声,几乎是本能地挥出木棍!
砰!木棍砸在野狗的身上,不重,但足够疼痛。野狗吃痛,呜咽着后退一步,但饥饿让它更加狂躁,再次扑上!
季言手忙脚乱地挥舞木棍,脚下不小心一滑,差点摔倒。野狗趁机咬向他的小腿!
“我靠!”季言魂飞魄散,拼命一蹬腿!
刺啦——破烂的裤腿被撕开一个口子,好在没咬实。但疼痛感传来。
“妈的!老子跟你拼了!”剧痛和恐惧反而激起了凶性,他想起早上挨的打,想起被抢走的铜板,想起这该死的世道!所有的愤怒和委屈在这一刻爆发了!
他不再后退,反而嘶吼着,状若疯癫地主动冲向野狗,木棍胡乱地朝着狗头狗身猛抡!
“打死你!打死你!连你都欺负我!!”他没什么章法,纯粹是靠着一股狠劲和拼命的架势。
野狗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虚弱不堪的两脚兽居然这么疯狂,接连被抽打了好几下,呜咽着开始退缩。最终,它夹着尾巴,不甘地朝季言吠叫了几声,转身逃跑了。
季言拄着木棍,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像要蹦出嗓子眼。小腿被狗牙划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他赢了。或者说,吓跑了对手。
他看着地上那块沾满污泥和狗口水的骨头,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他慢慢地走过去,弯腰捡起了它。
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麻木和冰冷。
他走到角落,小心翼翼地用破布擦掉最明显的污泥和狗毛,然后坐下来,默默地、一点一点地,用牙齿刮啃着骨头上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肉屑和筋络。
腥臊、土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腐败气味充斥着他的口腔。
他没有吐,只是机械地咀嚼着,吞咽着。
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混着脸上的污泥,留下肮脏的痕迹。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渐暗的天色下,亮得惊人,冷得吓人。
他啃完了所有能啃下来的东西,甚至把骨头砸开,吸吮了里面那一点点骨髓。
最后,他将光滑的骨头碎片也小心收好——“说不定以后还能熬点汤喝?”
他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地,朝着破庙的方向走去。
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孤独而倔强,像石缝里一株被践踏了无数次、却依旧顽强活着的野草。
活下去。
不惜一切代价。
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