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满仓早已想好说辞,憨厚一笑:“哪能一个人呐,和几个乡亲一起天没亮就用车拉过来了,他们胆子小,没见过世面,卸完货就赶紧回去了,怕耽误厂里的事,让我留下来结账。”他指了指空荡荡的巷口。
刘科长信以为真,哈哈一笑:“理解理解!乡下人实在!好!好!这下工人们可算能好好解解馋了!过秤!赶紧过秤!”
两个食堂工人开始忙活起来,抬秤、记数。刘科长在一旁监督,李满仓则帮着搭把手。
“野猪,五头,净重一千零三十五斤!”
“野山羊,三头,净重二百五十八斤!”
“狍子,七头,净重四百一十二斤!”
“山鸡野兔,共三十五只!”
“飞龙,五只!”
每报一个数,刘科长脸上的笑容就加深一分。这可都是实实在在的硬货!
算盘噼里啪啦一阵响,刘科长报出了总价:“野猪一千零三十五块,野山羊三百八十七块,狍子四百九十四块四毛,山鸡野兔八十七块五毛,飞龙五十块。总共是……两千零五十三块九毛!李同志,你这可是给厂里立了大功了!”
这个数字让旁边过秤的工人都暗暗咋舌。李满仓心里也激动,但面上保持平静:“刘科长客气了,互惠互利嘛。”
刘科长很爽快,直接带着李满仓去财务科领钱。
厚厚两沓大团结,点了又点,用一个牛皮纸信封装好,递到李满仓手里。李满仓仔细收好,沉甸甸的,感觉心里无比踏实。
“李同志,以后有货,一定先紧着我们厂啊!”刘科长握着他的手再三叮嘱。
“放心吧,刘科长,有了好货,我保证给你送过来!”
李满仓接过烟,借火点上,吸了一口,看似随意地开口道:“刘科长,您这儿路子广,跟您打听个事儿。”
“啥事?你说!”刘科长爽快地说。
“前几天在山里,运气好,弄到一张好皮子。”李满仓压低了点声音,“是张土豹子的皮,完整,毛色金黄油亮,一点伤都没有,就肩胛骨那里有个洞。不知道您这边,或者您认识的人里,有没有好这个的?”
“啥?豹子皮?!”刘科长一听,眼睛瞬间瞪圆了,声音都拔高了几分,连忙又警惕地四下看看,凑近低声道:“真的?完整的?好家伙!这可是稀罕物!好东西啊!”
他搓着手,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要!怎么不要!老弟,不瞒你说,我们厂长老丈人,就最好收藏这些个皮货!前阵子还念叨想弄张好豹皮做件皮褥子呢!你这可真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他一把拉住李满仓的胳膊,急切地问:“皮子带来了吗?快给我瞧瞧!”
李满仓摇摇头:“没带在身上,家伙什太大,扎眼。您要是诚心要,我下回送来。”
“诚心!绝对诚心!”刘科长连声说道,“价格好说!只要东西好!你开个价!”
他心里清楚,这东西送到厂长老丈人那里,可比送啥烟酒土特产强多了,对他自己可是大有好处的。
李满仓心中有了底,知道这豹子皮肯定能卖上个好价钱,便道:“刘科长是爽快人,您看这样行不行,下回我把皮子带来,您先过目,觉得值多少,您说个数,我信得过您。”
“好!一言为定!”刘科长用力拍拍李满仓的肩膀,
“老弟,你可帮了我大忙了!下次一定带来!价格包你满意!”
他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跟厂长汇报这个“惊喜”了。
离开钢铁厂,怀揣巨款,李满仓并没有立刻去车站。
一个更重要的念头驱使他——去侦查一下那个仇人,王起龙的混混头子的窝点。
根据前世模糊的记忆和刘二狗提供的线索,他朝着城西老粮站的方向走去。
那片区域显得比县城其他地方破败许多,废弃的厂房和低矮的平房混杂在一起。
他远远就看到了老粮站那破旧的招牌,附近有几个无所事事的青年在晃荡,眼神游移,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李满仓压低帽檐,装作路过,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粮站后面那个用破砖墙围起来的大院子——那就是王起龙的老巢。
他绕到院子侧后方,那里地势稍高,有一处半塌的土墙。他借着土墙和荒草的掩护,小心翼翼地探头观察。
院子里散乱地放着几辆破自行车,一些杂物,当中一间大屋子门开着,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打牌声和粗野的叫骂声。
几个混混模样的青年在院子里抽烟聊天。
就在这时,院子里屋走出来一个人,点头哈腰地给一个看似小头目的人点烟。
虽然距离有点远,但李满仓瞳孔骤然收缩——那个人,赫然就是赵翠花的那个宝贝弟弟,赵金山!
赵金山怎么会在这里?他跟王起龙混到一起了?
一瞬间,前世的记忆碎片和眼前的景象猛地碰撞在一起!
前世,夏竹逃跑后失踪,最终被发现埋尸于此。
赵金山是赵翠花的弟弟,对李家的情况,尤其是几个外甥女相当熟悉。
会不会是夏竹逃跑时,恰好被在外鬼混的赵金山撞见?
赵金山知道这个外甥女性格刚烈,又或许垂涎其美色,或是想抓回去,于是伙同王起龙这伙人将她绑到了这个魔窟?
以夏竹那宁折不弯的刚烈性子,遭遇侵犯时必然拼死反抗……那么,打死她,然后连夜埋尸荒野,对这群无法无天的混混来说,是完全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个推测如同闪电般划过李满仓的脑海,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一股滔天的杀意从心底涌起,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赵金山!王起龙!还有这窝渣滓!都该死!
他强压下立刻冲进去杀光他们的冲动,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时候,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贸然动手不仅报不了仇,反而可能打草惊蛇,甚至把自己搭进去。
他需要更周密的计划,需要一击必中的机会。
他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记住了院子的大致布局、人员活动规律,以及赵金山那副谄媚的嘴脸,然后才悄无声息地退走。
离开城西,回到喧闹的县城街道,阳光照在身上,他却感觉浑身发冷。
真相的残酷和复仇的渴望交织在一起,让他心情无比沉重。
他没有再多做停留,直接去了汽车站,坐上返回公社的班车。
一路上,他闭着眼睛,但脑海中不断浮现夏竹前世凄惨的模样和赵金山、王起龙那令人作呕的嘴脸。
这笔血债,必须用血来偿。他暗暗发誓,绝不会让前世的悲剧重演,也绝不会让这些仇人再多活太久。
回到李家坳时,已是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