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兵队铩羽而归,王主任心中那股闷气,无处发泄,屋里的东西被他砸了个遍。
王起龙失踪这一年来,王主任好像走了霉运,诸事不顺,加上有几个对手不安分,没少给他使绊子,他屋里的东西换了一拨又一拨。
腊月二十六,年关将近,李家坳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空气中飘荡着炖肉的香气和淡淡的硫磺味,那是孩子们在零星放着鞭炮。
然而,这份祥和很快被村口传来的吉普车引擎声打破。
三辆吉普车,卷着浮雪和肃杀之气,径直停在了李家坳生产队部门口。
车门打开,县割尾会主任王德贵阴沉着脸,率先下车。
他身后跟着七八个穿着蓝色或绿色制服的手下,个个面色不善,其中就有他那精明的外甥和眉毛带疤的“老猫”。
甚至连公社的孙社长也被“请”了过来,脸色尴尬,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这阵仗立刻惊动了全村。
王振山和周建党闻讯匆匆从家里赶来,心里都是咯噔一下,知道麻烦上门了。
“王主任,孙社长,什么风把您二位吹到我们这小村子来了?”王振山强挤出一丝笑容,上前招呼。
王德贵看都没看他,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围拢过来的村民,最后定格在闻讯赶来的李满仓身上。
李满仓刚从后山巡查回来,身上还带着寒气,面色平静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王队长,周支书,”王德贵的声音冰冷,带着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我这次来,是带着上级的指示和精神来的!”他朝外甥使了个眼色。
外甥立刻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为丰富年关物资,体现组织对人民群众文化生活的关怀。
经研究决定,特征调李家坳生产队梅花鹿三头,用于……用于县文化馆年节展览,以飨群众!”
念完,他将那份盖着红戳的文件抖了抖,展示给众人。
“征调鹿?”王振山脸色一变,“王主任,这……这鹿是我们村自己养的,而且……”
“什么自己养的!”王德贵不耐烦地打断他,“山里的东西,都是国家的!现在国家需要,征调一头鹿,是你们的光荣!别不识抬举!”
他目光转向李满仓,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李满仓,听说那鹿群是你引回来的,就养在你家后院?
把领头的那头最大的公鹿交出来吧!就是头顶角最漂亮的那头!”
他指的,分明就是点点!
消息早就传到了李满仓家。
王秀芹和春梅、夏竹护着后院栅栏门,脸色发白。
冬兰和秋菊听到要抓走点点,吓得小脸煞白,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冬兰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跑出来死死抱住李满仓的腿:“爹!不要让这些坏人抓走点点!不要!”
秋菊也抽噎着,躲在大姐春梅身后,恐惧地看着那群凶神恶煞的人。
春梅和夏竹虽然也害怕,但看到妹妹们哭泣,看到来人如此蛮横,一股血气涌上来。
春梅顺手抄起了墙角的烧火棍,夏竹也捡起了一根粗实的柴棒,姐妹俩虽然手在发抖,却紧紧护在院门前,眼神倔强。
铁柱、铁蛋、铁牛,三个也拿着棍子堵在李满仓身后。
李满仓轻轻拍了拍冬兰的后背,将她交给身后的王秀芹,然后上前一步,将春梅和夏竹也挡在了身后。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王德贵,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鹿,是我家养的,不会交,也不打算交。”
简单的几个字,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王德贵气极反笑:“好!好你个李满仓!公然抗命是吧?你以为你有点打猎的本事,就能无法无天了?这是红头文件!”
他外甥立刻阴阳怪气地帮腔:“李满仓,你别给脸不要脸,王主任这是给你们李家坳表现的机会。
一头鹿而已,交了,大家都好说。
硬扛着,对你,对你们村,都没好处!别忘了,你们那菌房,那参田,可都指着政策吃饭呢!”
这话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王振山和周建党脸色铁青,却又投鼠忌器。
王德贵拿着鸡毛当令箭,真要硬顶,吃亏的肯定是村子。
“李满仓同志,”孙社长不得不开口打圆场,语气带着恳求,“要不……就按王主任说的办?一头鹿,就当是为集体做贡献了……”
李满仓看都没看孙社长,目光依旧锁定王德贵:“文件是征调展览,展览完了呢?”
王德贵冷哼一声:“展览完了自然由组织统一安排!”
他身后的老猫咧开嘴,露出黄牙,狞笑道:“李满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哥几个今天既然来了,这鹿,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他身后那几个手下也摩拳擦掌,缓缓围了上来,显然准备用强。
这几个人眼神凶悍,太阳穴微微鼓起,步伐沉稳,一看就是练过的,绝非普通混混。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村民们又惊又怒,却敢怒不敢言。王振山和周建党急得满头大汗,却不知如何是好。
冬兰和秋菊的哭声更响了。
春梅和夏竹握紧了手中的木棍,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铁柱、铁蛋、铁牛三人棍子驻地,就等李满仓一声令下。
面对步步紧逼的打手和王德贵等人得意的目光,李满仓依旧站在原地,身形如松。
他只是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如同盯上猎物的苍鹰。
“想动手?”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