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蛊局
皇宫笼罩在死寂中,连风掠过宫墙的声响都带着寒意。太医院医官们的面纱被冷汗浸透,脚步匆匆却不敢发出半分多余声响;宫人们缩着脖颈,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赤色疹块像烧红的烙铁印,狰狞地蔓延。
沈沫月跪在软垫上,指尖搭着昏迷宫女的腕脉,银针刺入穴位的瞬间,针尾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她猛地抬眼,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症状比陇西急三倍,蛊虫在体内已经破卵,是被人强行催发的。”
慕容锋挥手屏退殿内所有人,紫檀木案上的西域舆图被他指腹按出褶皱:“赤焰蛊的施蛊者,必须是西域王族直系血脉,这是西域巫蛊的铁律。”
“阿史那罗被软禁在京郊别苑,其他王族远在千里之外的龟兹。”沈沫月指尖重重戳在舆图上的天山标记,话音突然顿住——两人四目相对,同时看向西方的琉璃阁方向。那里住着西域送来的和亲公主,阿史那罗的堂妹,玲珑。
琉璃阁内,异香混着甜腻的脂粉气扑面而来。玲珑公主斜倚在软榻上,指尖金铃摇出细碎声响,腕间赤玉镯泛着暗红光晕,竟与宫人脖颈的疹块色泽分毫不差。见慕容锋与沈沫月并肩而入,她非但不惧,反而笑得越发娇俏:“陛下和沈指挥使倒是心有灵犀,这么快就找到我这里。我很好奇,陛下是何时发现破绽的?”
慕容锋腰间长剑“呛啷”出鞘,剑尖直指玲珑心口,寒气逼得她鬓边碎发微微颤动:“公主的心头血,可否借来一用?赤焰蛊的解药,离不开施蛊者的血。”
金铃声骤然急促,暗处突然闪出四名西域武士,弯刀出鞘的寒光映亮半间宫殿。沈沫月指尖银针如流星般射出,却在靠近玲珑时,被她腕间玉镯发出的无形气浪震落在地,针尖瞬间锈蚀发黑。
“没用的。”玲珑从软榻上起身,裙摆扫过地面金铃,声音甜得发苦,“赤焰蛊一旦发作,三日之内必心肺俱裂而死。宫里已经有三十七个宫人中蛊,再过两个时辰,就该轮到禁军了。”
沈沫月掌心扣着备用银针,眼神冷得像冰:“除非什么?你故意留着活口,就是为了提条件。”
玲珑突然向前扑出,指甲瞬间暴长三寸,泛着青黑的尖刃直取沈沫月心口!慕容锋挥剑格挡,剑身与指甲相撞的刹那,一股巨力顺着长剑传至掌心,他虎口骤然发麻,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低头看去,剑身上竟被指甲划出五道深痕。
“除非用凤翎卫传承者的心头血做药引!”玲珑眼中闪过疯狂的光芒,指着沈沫月大笑,“没想到吧?你们龙国最珍贵的解药,就是这位凤翎卫指挥使!二十年前,凤翎血脉断了传承,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沈指挥使,这血,我势在必得!”
沈沫月倏然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宫墙。她终于想通所有疑点:陇西的疫情是诱饵,引慕容锋亲自前去;宫人的蛊毒是幌子,为的是逼她现身——从始至终,对方要的都是她的凤翎血脉。“原来你们布了这么大的局,就是为了我。”
“准确地说,是凤翎血脉。”玲珑舔了舔指甲上的剑痕,语气带着怨毒,“二十年前,先父没能拿到凤翎血,被你们龙国铁骑逼得退守天山。这笔账,总该有个了结。”
慕容锋突然低笑出声,笑声里满是嘲讽:“公主以为,朕为何要亲自去陇西?你真以为软禁阿史那罗,就能掩人耳目?”他击掌三声,殿门被推开,陈横押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走进来——那人虽衣衫凌乱,却难掩王族气度,正是本该被软禁的阿史那罗!
“王兄?!”玲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退后半步撞在软榻扶手上,满眼都是难以置信,“你怎么会在这里?看守你的人呢?”
阿史那罗挣脱陈横的手,冲到玲珑面前,指着她的鼻子怒斥:“你竟敢私练赤焰蛊!巫蛊长老说过,此蛊施术者与中蛊者性命相连,一旦动用,必遭天谴,你是要让西域永世被诅咒吗!”
趁玲珑分神的刹那,沈沫月指尖银针再次射出,这次直指她腕间玉镯的衔接处。只听“咔嚓”一声,赤玉镯应声而碎,碎片落地的瞬间,宫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搐声——是那些昏迷的宫人,体内蛊虫失去牵引,正在疯狂反噬。
“镯子是蛊引,用来控制宫外的蛊虫。”沈沫月扶住踉跄的慕容锋,指尖无意间触到他衣领下的皮肤,突然僵住——她掀开他的衣襟,一道赤色痕迹正从心口缓缓向上蔓延,色泽比宫人的疹块更深、更艳。“但真正的中蛊者是你,陛下。”
琉璃阁内瞬间静得可怕,只有窗外的风声偶尔传来。玲珑看着那道赤痕,突然癫狂大笑:“没错!我早就把蛊种种在那日你喝的安神茶里!慕容锋,想要解药,就杀了沈沫月,取她心头血;再昭告天下,立我为后。否则,你就等着蛊虫啃噬心脉,痛不欲生吧!”
阿史那罗突然猛地夺过陈横腰间的佩刀,转身就朝玲珑刺去:“我以西域王储之名,解除这该死的血咒!你不能再错下去了!”
刀锋刺入玲珑心口的瞬间,慕容锋颈间的赤痕骤然消退,可他却突然捂住胸口,一口鲜血喷在舆图上,染红了西域的疆域。
“晚了……”玲珑倒在地上,气息越来越弱,眼中却闪着得逞的狞笑,“蛊毒已经入了他的心脉……除非……用凤翎血换血……但换血之人,会损尽元气,活不过……”
沈沫月扶住倒下的慕容锋,掌心触到他滚烫的皮肤,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她看着满地狼藉,突然想起墨仁师父临终前的话:【凤翎血脉可解百毒,但若以血换命,必损根本,折寿十年不止。】
窗外响起三更鼓,悠远的鼓声敲在人心上。沈沫月从怀中取出冰蚕,轻轻放在慕容锋心口——冰蚕的寒气能暂时压制蛊虫。她取出一枚银针,缓缓刺向自己的手腕,鲜血顺着针尾滴落在瓷碗里,殷红如宝石。
“臣说过,待天下太平,要备万家灯火为礼,贺陛下国泰民安。”她俯身,将瓷碗凑到慕容锋唇边,轻声呢喃,“这灯火,臣先为你点亮。”
血珠滴入他唇瓣的瞬间,宫墙外突然升起第一盏天灯,橘色的光穿过窗棂,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