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蝉鸣聒噪,慕容锋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心口突然传来针扎似的刺痛——这是沈沫月熬夜研读医书时的惯常反应。他搁下朱笔,望向窗外医政司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
“啧,又来了。”窗棂外传来压低的调侃声。
陈横和青衣文士秦川猫在紫藤花架下,一个嗑瓜子一个摇扇子。
“赌不赌?陛下待会儿准要‘顺路’去医政司送宵夜。”陈横把瓜子壳吐得老远,“这月都第十七回了!”
秦川慢悠悠地摇扇:“上月二十三次。要我说,直接下旨立后多省事,非要玩什么‘三顾茅庐’。”
慕容锋推开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俩:“北境新到的战马缺人刷洗。”
“别啊陛下!”陈横跳起来,“末将这不是担心您嘛!您看您这黑眼圈,沈姑娘那边灯亮到几更,您就熬到几更...”
秦川补刀:“听说昨日陛下‘路过’医政司,被沈姑娘用银针赶出来了?”
慕容锋嗔道:“早知道就让你死在那个火场里,一回来就在这贫嘴!
“她那是...试新针法。”慕容锋的脸颊已悄悄泛起了红晕。
时光荏苒,三日转瞬即逝,秋猎的日子终于来临。
这一日,阳光明媚,秋风送爽。沈沫月身着一袭素色长衫,身姿挺拔,步伐轻盈地走在队伍之中。她的身份是医正,负责此次秋猎期间众人的医疗保健工作。
队伍缓缓前行,沈沫月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人群,突然,她的眼睛像被磁石吸引一般,定在了一个身影上。
那是一个男子,身姿高大,面容俊朗,剑眉星目,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的名字叫秦川,是沈沫月的旧识。
沈沫月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她快步走上前去,激动地喊道:“秦川?你没死啊,太好了!”
秦川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到沈沫月后,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沈医正,好久不见。阎王爷不收我。”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
沈沫月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闪发光,她凝视着秦川,眼中充满了惊喜和感慨。
围场篝火旁,秦川“恰好”坐在她身边闲聊。
“沈姑娘觉得陛下如何?”
她正在检查药材,头也不抬:“明君。”
“我是问作为男子。”
银针险些扎到手。她抬眼看向远处正在烤鹿肉的慕容锋,火光将他轮廓镀得异常柔和:“秦先生想说什么?”
秦川轻笑:“陛下小时候被先帝罚跪太庙,膝盖落下旧伤。如今每逢阴雨天,太医院开的药他都倒进花盆,唯独姑娘送的药膏...”他指向慕容锋袖口,“总会用完。”
她顺着望去,果然看见他玄色袖口沾着熟悉的药香。那是她特制的舒筋膏,需每日涂抹。
这时陈横拎着酒坛晃过来:“要说我们陛下,那可是情种!当年在边关,有个异族公主脱光了爬他床榻,你猜他怎么着?”
慕容锋警告地瞪过来。
陈横假装没看见:“他给人披上被子,讲了半宿《论语》!把公主讲睡着了!”
沈沫月抿唇忍住笑意。
突然,林间惊起夜鸟。刺客如鬼魅般从四面涌来,目标直指慕容锋!
“护驾!”陈横拔刀劈翻两人,秦川迅速放出信号烟。
混乱中,沈沫月被刺客挟持。刀架在颈上的瞬间,她看见慕容锋瞳孔骤缩。
“放开她。”他声音冰寒,“朕让你们走。”
刺客头目狞笑:“一命换一命!”
电光石火间,沈沫月银针刺入刺客肘穴,同时慕容锋的箭已离弦——精准射穿对方手腕!
她跌入他怀中的刹那,心口羁绊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恐慌。他抱得那样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
“你...”她触及他背后的湿热,竟是箭伤崩裂的血。
陈横一边收拾残局一边嘟囔:“得,这下英雄救美变美女救英雄了。”
秦川蹲在刺客尸体前沉吟:“西域死士...看来有人不想看陛下立后。”
军帐内烛火摇曳,将沈沫月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握着浸透烈酒的布条,轻轻擦拭慕容锋背上的新伤——那是昨夜为护她周全,被北蛮刺客砍中的刀伤,深可见骨,与旧年留下的疤痕交错纵横,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全是这些年为她受的苦。
“秦川在雁门关的布防,陈横在江南查的药商贪腐案...”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帐外的夜风,布条在他伤口处顿了顿,“是你安排的,故意让他们来问我意见,对不对?”
慕容锋背对着她,肩膀微微绷紧,沉默了片刻才低声承认:“朕只是...想要个答案。想知道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半分在意朕,在意我们从前的日子。”
“若我始终不能回应呢?若我这辈子都只想做个医正,守着医政司,守着天下百姓呢?”沈沫月放下布条,拿起绷带,指尖轻轻拂过他背上最旧的那道疤痕——那是三年前朔州之战,他为替她挡箭留下的。
慕容锋猛地转身,不顾伤口撕裂的剧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眼底满是执拗的认真:“那就等。你想守百姓,朕陪你守;你想做医正,朕给你撑着。三年,十年,一辈子,朕都等得起。”
帐外,两道身影正贴着帐布偷听,急得差点跳脚。陈横压低声音,语气恨铁不成钢:“陛下怎么回事!这时候该强吻啊!当年在太庙,他不就这么做过吗!”
秦川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不对不对!应该说‘朕把江山送你’!女人不都吃这套吗?光说等有什么用!”
帐内,沈沫月看着慕容锋眼底的执拗,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过往突然涌上心头——他为她空置了十年的后宫,至今没有一位妃嫔;他为她改革礼法,顶住满朝压力让女子入朝为官;他为她在史书上承受“昏庸痴情”的争议,却从未辩解过一句。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到他心口的龙纹胎记,那里还带着温热的温度,像他们从未真正断绝的羁绊。“慕容锋,”她的声音软了些,眼底闪烁着细碎的星光,“我们打个赌如何?”
慕容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松了些:“赌什么?只要你肯赌,朕什么都依你。”
“若三年内,我能让龙国百姓的平均寿数增加五岁,能让偏远州县都有医馆,让穷人也吃得起药...”她顿了顿,看着他眼中越来越亮的光,轻声补充,“我就考虑...考虑与你共饮合卺酒,考虑给你一个真正的答案。”
“好!”慕容锋还没来得及回应,帐外突然爆发出一声欢呼,紧接着是两人击掌的脆响,惊得帐外树上栖息的飞鸟扑棱着翅膀四散飞走。
陈横和秦川意识到自己暴露,尴尬地挠着头,从帐后走出来,脸上满是笑意。“陛下,沈医正,属下...属下只是路过!”陈横还想狡辩,却被秦川拽了拽衣角,两人一溜烟跑没了影。
帐内,慕容锋看着被她重新包好的伤口,又看了看她泛红的耳根,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满是失而复得的畅快。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与她的指尖相扣,再也不愿松开:“那朕现在就开始倒计时。从今夜起,朕每日都要问你一次,寿数还差多少,百姓的医馆还差多少。”
沈沫月没有抽回手,只是垂眸看着交握的双手,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月光漫过营帐,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也照在他们眼底重新燃起的、对未来的期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