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卷着残叶扫过宫阶,慕容锋站在摘星楼顶,望着医政司的方向。自岐山归来已半月,那道素白身影再未踏入紫宸殿半步。
“陛下,该用药了。”内侍捧着药盏跪地。
他拂袖扫落药碗,褐色的药汁在白玉砖上洇开——如今但凡是沈沫月经手的汤药,他一口都不愿碰。
陈横与秦川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忧虑。那日悬崖分别后,陛下心口龙纹竟渗出细密血珠,太医署束手无策。
“要不...把沈姑娘绑来?”陈横攥紧刀柄。
秦川羽扇轻敲他头顶:“蠢!你当是剿匪呢?凌青那小子如今守医政司比守皇陵还尽心,昨夜还打晕两个偷摸探听的暗卫!”
此刻医政司内,沈沫月正在捣药。凌青沉默地添炭煎茶,忽见她指尖银针坠地——心口羁绊传来椎心之痛,慕容锋又在强冲被封的穴道。
“医正...”少年侍卫递上温茶,“若实在放心不下,属下可夜探皇宫...”
“不必。”她碾碎药草,汁液染青指尖,“他既选择做明君,便该承受这些。”
窗外忽起喧哗。北境六部使者闯进院中,为首的红袍祭司举着骨杖高呼:“妖女!你窃取我国圣物冰蚕,还敢在此装神弄鬼!”
骨杖指向沈沫月心口时,凌青的刀已出鞘三寸。却见她从容取出医正令牌:“祭司说的,可是这个?”
莹白冰蚕在玉盒中蠕动,周身萦绕寒气。众人哗然,连秦川都变了脸色——西域视冰蚕为圣物,私藏者当处以火刑。
“此物乃北境牧民所赠,为治雁门关瘟疫。”她展开染疫亡者的名册,“三个月,七百条性命。祭司不妨解释,为何圣物会出现在染疫的羊群中?”
红袍祭司暴怒:“胡言!分明是你...”
“分明是有人借瘟疫行一石二鸟之计!”慕容锋的声音自门外响起。玄甲卫鱼贯而入,押着个遍体鳞伤的黑衣人——正是当日在岐山逃脱的刺客首领。
帝王踏着秋阳走来,龙纹在衣襟下若隐若现:“祭司可认得此人?”
刺客抬头瞬间,祭司手中骨杖应声而裂。
太和殿上,证据链逐渐清晰。冰蚕背甲刻着的西域文字,与刺客身上的图腾同出一源。
“好个北境六部!”慕容锋掷下血书,“先散布瘟疫,再栽赃医正,最后联名逼朕诛杀忠良——尔等当真以为龙国无人?”
六部使者跪地战栗,唯有红袍祭司冷笑:“陛下既要护着这妖女,就休怪北境铁蹄...”
话音未落,沈沫月忽然割破指尖。血珠滴入冰蚕背甲,竟浮现出密麻麻的龙国文字——正是当年先帝与北境签订的秘密盟约!
“原来如此...”秦川拾起冰蚕,“盟约定下三州之约,北境却迟迟未得土地,便用这等手段报复?”
满殿死寂中,慕容锋看向沈沫月:“你早就知道?”
她垂眸不语。那日悬崖分别前,她在羁绊最后的共鸣里,看见先帝将盟约刻进冰蚕的影像。
祭司突然暴起,骨杖直刺沈沫月心口!凌青挥刀格挡的刹那,慕容锋已闪身挡在她面前。
骨杖穿透龙纹的瞬间,羁绊如熔岩炸开。她看见他眼底映出的星空,听见他无声的唇语:
“这次...换朕护你。”
夜半太医署乱作一团。骨杖淬着剧毒,慕容锋心脉俱损,却始终紧攥着沈沫月衣袖。
“碧蚕蛊需至亲心头血...”院判跪地哽咽,“可陛下...”
“我来。”她斩断染血的衣袖,银针刺向自己心口。
凌青突然闯入:“医正不可!属下愿...”
“你的血不行。”她割开血脉,任鲜血流入药碗,“唯有凤翎血脉,能解此毒。”
当药汁渡入慕容锋唇间时,她心口凤纹寸寸碎裂。羁绊消退的剧痛中,她恍惚看见年少时的他——在医谷捧着蜜饯,笨拙地说:“等你及笄,我娶你可好?”
三更钟响时慕容锋转醒,触及枕边冰凉的玉簪,突然呕出大口黑血。
“她呢?”
陈横红着眼眶指向窗外。
月光照见宫墙上的素帛,墨迹淋漓:
“从此山水不相逢,莫道彼此长和短。”
凌青跪在宫门外,将染血的侍卫腰牌埋入土中。
少年对着皇城起誓:
“凌青余生,只为一人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