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御花园内绿意盎然,九曲回廊缠绕着藤蔓,廊下悬挂的风铃偶尔随风轻响,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几分凝滞。白芷奉诏入宫为太后请脉,一身素雅的淡青色衣裙,手中提着药箱,正沿着回廊缓步前行。转过拐角时,迎面撞见了独自立在莲池边的慕容锋。
他身着明黄常服,腰间系着玉带,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却落在池中游动的锦鲤上,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郁色,连阳光落在他身上,都像是被那股低气压冲淡了暖意。
“参见陛下。”白芷停下脚步,垂首行礼,声音平静无波,带着刻意保持的疏离。
慕容锋缓缓转身,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那眼神里藏着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不舍,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你我之间,何时需要这般虚礼了?从前你从不这样唤我。”
白芷依旧低着头,指尖轻轻攥紧了药箱的提手:“时过境迁,身份有别,礼不可废。陛下是九五之尊,民女只是草芥之身,不敢失了规矩。”
一阵沉默笼罩下来,只有池中锦鲤偶尔跃出水面,激起圈圈涟漪,又迅速归于平静。慕容锋望着她低垂的发顶,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那夜别院遇袭,朕若晚到一步……”
“陛下洪福齐天,又有御林军护持,自然不会让萧景琰的逆贼得逞。”白芷不等他说完,便截断了他的话,语气依旧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慕容锋向前踏出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他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恳求:“月儿,你定要这样与朕说话吗?连一句真心的话,都不愿对朕讲了?”
白芷终于缓缓抬眸,眼底一片清冷,如同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丝毫温度:“陛下,民女姓白,单名一个芷字。‘月儿’是过去的称呼,如今早已不作数了。还请陛下莫要再错唤。”
这话如同锋利的冰锥,狠狠刺进慕容锋的心口。他脸色微微一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多了几分压抑的痛楚:“好,白芷。那朕问你,若那夜朕没有提前派影卫在别院外围布防,若御林军没有及时赶到,你是否就打算永远躲在苏墨的别院里,再也不愿见朕?”
白芷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也带着几分疏离:“陛下是觉得,民女除了倚仗陛下的皇权庇护,便只能依附苏公子这样的商贾吗?陛下未免太小看民女了。当年沈家满门抄斩,民女孤身一人也活了下来,如今有手有脚,能制药能行医,未必就不能自立。”
“朕不是这个意思!”慕容锋语气急促起来,向前又迈了一步,几乎要贴近她,“朕只是……只是不放心你。萧景琰还在逃,他对你恨之入骨,难保不会再对你下手。苏墨虽有能力护你,但江湖势力终究比不过朝廷的力量,朕怕你再受伤害。”
“不放心什么?”白芷迎上他的视线,眼神锐利了几分,“不放心民女与苏公子走得近,怕民女忘了陛下的‘恩情’?还是不满意民女没有如陛下所愿,继续做那个温顺听话、任人摆布的沈沫月,反而敢与陛下对峙,敢追求自己的安稳?”
一连串的反问,让慕容锋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白芷说的,其实句句都戳中了他的心思。他既怕她被萧景琰所害,也怕她彻底投入苏墨的怀抱,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弥补当年的过错,他和你不能说萧景琰在觊觎她。
白芷见他沉默,便微微屈膝,福了一福:“若陛下没有其他吩咐,民女还要去慈宁宫为太后请脉,太后的身体不宜久等。”
就在她转身欲走时,慕容锋突然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温热,力道却有些大,让白芷微微蹙眉。
“等等!”慕容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白芷用力挣扎了一下,想要抽回手:“陛下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陛下此举,有失帝王体面。”
“告诉朕!”慕容锋的声音低沉而又充满威严,仿佛整个世界都要被他的气势所吞噬。他的手像铁钳一样紧紧地抓住她的肩膀,不肯有丝毫的放松。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知所措。然而,慕容锋并没有给她太多时间思考,他猛地一把将她拉入怀中,让她的身体紧贴着他的胸膛。
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那是一种强烈而有力的节奏,如同战鼓一般在她耳边敲响。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因为他的嘴唇离她的只有一线之隔。
就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慕容锋如同一只猎豹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低下头,毫无顾忌地吻上了她那如樱桃般粉嫩的双唇。
这一吻犹如狂风暴雨般猛烈,带着慕容锋内心深处的渴望和占有欲,如汹涌的波涛一般向她席卷而来。他的嘴唇紧紧地贴着她的唇,用力地吸吮着,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进自己的身体里。他的舌头撬开了牙齿,贪婪的吮吸着。
她的大脑在一瞬间变得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紧紧地束缚住,无法动弹。而慕容锋的吻却越来越深,越来越热烈,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白芷停止了挣扎,轻轻的闭上了眼睛。良久,慕容锋才放开她,轻声问到:“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朕?当年的事,是朕错了,是朕对不起沈家,对不起你。只要你肯原谅朕,无论让朕做什么,朕都愿意。”
白芷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渐渐变得复杂。许久,她才缓缓开口:“陛下可还记得那日刑场上,民女被押赴断头台时,对陛下说过的话?”
慕容锋的手指猛地一颤,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也松了几分——他怎么会不记得?那日的场景,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恩断义绝,再无瓜葛。”白芷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当年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冰冷的寒意,“陛下是九五之尊,坐拥万里江山,身边从不缺趋炎附势之人。何必执着于一段早已了断的过往,何必执着于一个早已不愿再与陛下有牵扯的人?”
她说完,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腕,向后退了两步,再次躬身行礼:“民女告退。”
这一次,慕容锋没有再拦她。他僵立在原地,望着白芷决绝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花木深处,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弯下腰,扶着廊柱缓了许久。直到那阵疼痛渐渐缓解,他才哑着嗓子唤道:
“德安。”
“老奴在。”德安从回廊的阴影处走出,躬身应道,看着帝王苍白的脸色,眼中满是担忧。
“传朕旨意,”慕容锋望着波光粼粼的池面,声音带着几分疲惫,也带着几分释然,“即日起,撤销所有暗中对白芷姑娘的监视。她要去哪里,要见什么人,要做什么事……都由她自己决定,任何人不得干涉。”
德安震惊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陛下!您这是……您之前不是还担心萧景琰对姑娘不利,特意派了影卫保护吗?若是撤了监视,万一……”
“不必再说了。”慕容锋苦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她说的对,朕不该再执着,不该再用‘保护’的名义束缚她。她有自己的人生,该由她自己选择。”
可他藏在袖中的手,却悄然握紧了一枚温润的玉簪——那是当年白芷遗落在天牢里的,他一直带在身边,从未离身。玉簪的棱角硌得他手心生疼,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白芷踏入慈宁宫,为太后仔细诊脉后,又开了新的药方。太后屏退了殿内的宫女太监,拉着白芷的手,叹了口气:“孩子,哀家知道你心里苦。当年沈家的事,是皇帝对不住你。他那孩子,就是性子倔,明明心里还念着你,却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只会用错的方式把你推得更远。”
白芷垂眸看着太后苍老的手,轻声道:“太后,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民女现在只想安稳度日,不再想纠缠于过往的恩怨。”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眼中满是怜惜:“你这孩子,就是太要强。只是哀家瞧着,皇帝对你还是痴心一片,否则也不会在别院遇袭时,第一时间带兵赶去救你。你再好好想想,别把话说得太死。”
白芷沉默不语,没有回应。
离开慈宁宫后,白芷刚走到宫门口,便见苏墨骑着一匹白马,在宫门外不远处等候。看到她出来,苏墨立刻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今日忙完了?我带你去个地方,保证你会喜欢。”
白芷点了点头,在苏墨的搀扶下上了马,轻轻环住他的腰。两人骑着马,一路离开了京城,来到一处清幽的山谷。谷中开满了各色野花,蝴蝶在花丛中飞舞,空气清新,景色宜人。苏墨摘下一朵开得最艳的野花,轻轻插在白芷的发间,笑着说:“你笑起来,比这谷里的花还要美。”
白芷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终于露出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而在不远处的高坡上,慕容锋身着一身黑色便服,静静地站在树荫下,看着谷中两人相视而笑的场景。他的眼神复杂,有痛苦,有无奈,也有一丝淡淡的释然。许久,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缓缓离去,只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消失在山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