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积雪顺着屋檐往下淌,融化的冰水在地面汇成小流时,一封封染着油墨的急报从南方送进了军营。白芷正给最后一个疫区的村民贴药膏,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她刚掀帘探出头,就见一个信使跌下马来,嘶吼着喊:“南方三州反了!好多义军!打着‘清君侧,诛暴君’的旗号,半个月就占了三座城!”
白芷手里的药膏“啪”地掉在地上。她怔怔地站着,脑子里全是慕容锋以前的样子——那个会蹲在药圃里帮她拔草,说要“让百姓安居乐业”的人,怎么会变成义军口中的“暴君”?
“是陛下的暴政,终于逼得百姓活不下去了。”苏墨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捏着一封急报,语气沉重得像压了石头,“为了给西域公主报仇,他强行征调南方的壮丁去打西域,每户要交的赋税翻了五倍,交不出的就抓去当奴隶。有个村子的人反抗,竟被他派去的兵屠了半村。”
他从怀中取出一叠厚厚的纸,放在白芷面前——那是各地送来的万民书,每一页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末尾按满了鲜红的血手印。“这是江南百姓托人送来的,他们听说我在北疆救了不少人,求我站出来主持大局,救救天下的苦命人。”
白芷指尖颤抖地翻开,里面的内容让她浑身发冷:“强抢民女充入后宫”“斩了进谏的御史全家”“纵容酷吏搜刮民脂民膏”……桩桩件件都触目惊心,与她记忆里的慕容锋判若两人。
“我本不想走到这一步。”苏墨靠在帐柱上,痛苦地闭上眼,“我曾与他伴读,他也曾是个想做明君的人。可现在……若是再放任他下去,龙国的百姓就要被他逼死,这江山就要亡了。”
当夜,白芷坐在帐外的石阶上,借着月光翻看那些万民书。寒风卷着碎雪吹在她脸上,她却没觉得冷——心里的疑惑和痛苦,比这北疆的冬天更难熬。忽然,几道黑影翻过营墙,手里的弯刀映着月光,直冲着她的方向刺来!
“小心!”
苏墨的声音猛地响起,他几乎是从斜刺里扑过来,一把将白芷按在身后。腰间的长剑出鞘,寒光闪过,瞬间挡住了第一刀。三个刺客围着他缠斗,刀光剑影里,一个刺客嘶吼着骂:“苏墨!陛下待你不薄,封你做镇北侯,你竟敢勾结义军谋反!你对得起陛下的信任吗?”
“信任?”苏墨一剑挑开对方的刀,眼神冷得像冰,“他让百姓活在水火里,让忠臣死无葬身之地,这样的暴君,也配谈信任?”他话音未落,长剑猛地刺出,精准地刺穿了刺客的咽喉,“暴君不仁,人人得而诛之!”
另外两个刺客见同伴被杀,疯了似的扑上来。苏墨为了护着身后的白芷,动作难免受限,肩膀突然被一支毒镖射中,鲜血瞬间染透了衣料。他却像没感觉到疼,反手一剑又杀了一个刺客,最后一个见势不妙想跑,也被赶来的卫兵按倒在地。
“苏墨!”白芷急忙扑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你中了毒镖!快坐下,我给你解毒!”
苏墨靠在她怀里,脸色一点点发白,却还扯着嘴角笑了笑:“无妨……只要你没事就好。能护着你周全,就算死,我也值得。”
看着他虚弱的样子,想着他为了救自己不惜中镖,再想到万民书里慕容锋的“暴行”,白芷心里最后一点犹豫彻底消失了。她握紧苏墨的手,声音坚定:“我跟你一起。”
苏墨猛地睁开眼,眼中满是惊喜:“小芷?”
“我不是为了复仇,也不是为了帮你争权。”白芷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是为了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为了救天下人于水火。”
苏墨的眼中瞬间泛起光,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得你相助,何愁大事不成!有你在,我一定能推翻暴政,给百姓一个太平天下!”
三日后,北疆的校场上挤满了义军。苏墨穿着银色战甲,站在高台上誓师,白芷就站在他身侧,手里捧着象征“救民”的药旗。台下万千义军举起兵器高呼,声音震得天地都在颤。白芷望着那些充满希望的脸庞,心中满是坚定——她一定要帮苏墨成功,让天下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她永远不会知道,那些万民书上的“暴行”,全是苏墨让人伪造的;那些刺客,是他特意从死士营里挑来的;就连那支毒镖,也是他算好位置让刺客射的——这一切,都是他为了让她彻底站在自己这边,演的一出戏。
远在京城的皇宫里,慕容锋看着北疆叛乱的急报,气得一把将茶盏摔在地上,碎片溅了一地。“苏墨!白芷!”他咬牙切齿地喊,胸口剧烈起伏,“朕待你们不薄,你们竟敢背叛朕,起兵叛乱!”
“陛下息怒。”影卫统领单膝跪在地上,声音低沉,“属下已经查清,南方义军是苏墨暗中扶持的,那些所谓的‘暴政’,也是他找人栽赃给陛下的。白医正……恐怕是被苏墨蒙蔽了,她并不知道真相。”
慕容锋猛地顿住,他望着窗外北疆的方向,眼中的怒火一点点褪去,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痛楚。他伸手按住胸口,声音发颤:“芷儿,你为何……为何就是不信我?我从来没有做过那些事,你怎么就不肯问问我,不肯信我一次?”
寒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烛火摇曳,映着他孤单的身影,满是无人懂的委屈与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