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沫月跌跌撞撞跑回医谷,扶着谷口篱笆大口喘气,山风卷着冷汗贴在背上,凉得她打颤。慕容锋那双冷得像冰的眸子总在眼前晃,她攥着拳头苦笑——他没认出她,这既是庆幸,又是说不出的讽刺。昔日为博他一眼精心装扮的尚书千金,如今粗布裹面,竟成了他眼中的路人。
她失魂落魄地回了茅屋,直到敲门声响起,才惊觉手里还攥着没送出去的药茶。
“沫月,回来了?”墨仁站在门外,目光扫过她发白的脸和紧攥的药包,没多问,只道,“随我来。”
沈沫月跟着进了看诊屋,阿竹正给个七八岁男童换药,男童胳膊上的伤口翻着皮肉,渗着血珠。见她进来,阿竹急忙道:“师姐,这是李婶家铁蛋,爬树摔的!师父说伤口深,得缝两针才好,你快来试试!”
“我来?”沈沫月往后缩了缩,指尖发颤——她虽见过墨仁缝合,可自己动手还是头一遭,更何况刚从青石镇受了惊吓,此刻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胃里都发紧。
墨仁已取出桑皮线和弯针,用酒仔细消毒,递到她面前:“医者不能怕血,更不能怕难。你上。”语气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铁蛋见沈沫月拿着闪寒光的弯针,眼里瞬间蓄满泪,却咬着唇硬撑:“我不怕疼!就是……就是别缝得太丑,我还得跟狗蛋他们爬树呢!”
这话让沈沫月心头一软,她蹲下身,摸了摸铁蛋的头:“放心,师姐缝得细细的,以后留不下疤,不耽误你爬树。”可指尖触到铁蛋颤抖的胳膊,她又想起昨夜在荒庙躲追兵的自己——那时的她,也和这孩子一样无助。
“师姐,下针要垂直,间距别太宽!”阿竹在旁提醒,“师父教过的,你记着,线拉匀了才好看!”
沈沫月深吸一口气,接过弯针。左手按住伤口边缘,右手持针,对准皮肉稳稳刺入。“噗”的一声轻响,铁蛋疼得浑身一抽,却没喊出声,只是攥紧了拳头。
“疼就说,别憋着。”沈沫月放缓语速,声音放柔,“再忍忍,就两针,缝好就不疼了。”她全神贯注盯着伤口,引着桑皮线穿过皮肉,每一针都力求均匀,打结时也特意收得轻,怕扯到铁蛋的伤口。
两针缝完,剪断多余的线,沈沫月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墨仁走过来检查,指尖碰了碰缝合处,淡淡道:“不错,取穴准,缝合也齐整。医者得像磐石,自己先稳了,才能让病患安心。”
这话像锤子敲在沈沫月心上——方才在青石镇见慕容锋,她吓得腿都软了;可面对铁蛋的伤口,她却能沉下心来缝合。原来她不是一直胆小,只是还没找到能让自己坚定的东西。
李婶赶来接铁蛋,见伤口缝得整齐,连连道谢:“沈姑娘真是好手艺!铁蛋,快谢谢师姐!”
铁蛋脆生生喊了声“谢谢师姐”,又偷偷拉了拉沈沫月的衣角:“师姐,以后我摔了,还找你缝好不好?”
沈沫月笑着点头,看着母子俩走远,再低头看自己的手——这双手刚握过救命的针,比在青石镇攥着药茶时,稳了太多。
墨仁站在一旁,看着她眼底的光,缓缓道:“外界风浪再大,只要你手里有能安身的本事,心里有能定魂的底气,就不怕站不稳。”
沈沫月攥了攥手心,慕容锋带来的惊悸还在,可此刻更多的是踏实——她终于明白,能护着她的,从来不是尚书府的身份,而是自己一点点练出来的医术,是这双能救人、也能给自己力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