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鹰离巢
晨光刚漫过医谷的竹篱笆,沈沫月就已站在墨仁的房门外。深色粗布衣裙裹着她单薄的身子,长发用青布束得紧实,怀里贴身藏着用油纸包好的鹰枭扣饰——那是她唯一的线索,也是她踏入险途的勇气。
她深吸一口气,屈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师父,弟子沈沫月,今日拜别。”
屋内药杵碾药的声音顿了顿,墨仁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平静得听不出情绪:“要走了?”
“是。”沈沫月的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却异常坚定,“弟子蒙师父救命,又授医术,这份恩情,弟子记一辈子。可弟子身上的冤屈,前尘的债,不能不还。魏霖害我,沈府藏着秘密,若不查清真相,弟子这辈子都不得安宁。”
“你想查什么?”墨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查沈尚书为何默许灭口?查兵防图到底落在谁手里?还是查……慕容锋知不知道你还活着?”
沈沫月猛地抬头,心口一阵发紧——师父竟什么都知道!她攥紧袖中的山形图,声音有些发颤:“师父既然清楚,为何从不问弟子?”
“问了,你就会说吗?”药杵重新转动起来,“你从入谷那天起,眼底就藏着心事。你偷偷画山形图,悄悄记解毒方,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你不是来学医避世的,你是来养伤,来等一个时机的。”
沈沫月的眼眶瞬间红了,眼泪终于忍不住砸在石板上:“弟子……弟子不想连累师父。医谷是清净地,外面的风波太脏,弟子不能把危险带进来。”
“危险?”墨仁轻笑一声,“你以为医谷真的清净?草棚遇袭,药材上的千里香,还有秦川那明里暗里的试探,哪一样不是风波?你要走,不是为了护医谷,是为了护你自己心里的那点念想——你想知道,这世上到底还有没有真心对你的人。”
这话戳中了沈沫月的软肋,她咬着唇,泪水越流越凶:“师父,弟子此去,可能再也回不来了。魏霖的人在追杀云袖和赵嬷嬷,慕容锋未必信我,沈府更是龙潭虎穴……”
“路是你选的。”墨仁打断她,药杵的声音停了,“我给你金疮药,教你辨毒,不是让你躲着的。你要走,就别回头;要查,就查到底。只是记住,别被仇恨蒙了眼,也别轻易信了谁——包括我,包括秦川,更包括慕容锋。”
沈沫月猛地一怔,抬头看向虚掩的房门:“师父……”
“拿着这个。”房门被拉开一条缝,一只苍老的手递出一个布包,“里面是解刀毒的方子,还有一张令牌,能让你过山下的关卡。”
沈沫月接过布包,指尖触到令牌的冰凉,眼泪更凶了:“师父,您……”
“走吧。”墨仁的手缩了回去,房门重新关上,“阿竹那边,我会说。别让我后悔,救了你这么个傻丫头。”
沈沫月重重磕了三个头,额头磕得生疼,却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她站起身,转身朝着谷口走,没有再回头。
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阿竹的声音:“师姐!你要去哪?”
沈沫月脚步一顿,却没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就再也没勇气离开。
墨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安抚:“阿竹,你师姐去山下采些稀有药材,过些日子就回来。”
沈沫月攥紧布包,加快了脚步。谷口的暗哨见了她,没有阻拦,只是微微颔首——显然是得了墨仁的吩咐。
踏出谷口的那一刻,山风迎面吹来,带着野草的气息。她回头望了一眼医谷,晨雾中的竹篱笆若隐若现,那是她这三个月来唯一的避风港。
可现在,她要亲手推开这扇门,走进那片充满未知的天地。沈沫月深吸一口气,将布包塞进怀里,眼神变得锐利如刀——魏霖,沈府,慕容锋,所有与她冤屈相关的人,这一次,她不会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