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心里一酸,知道沈沐月为何改口,但是他还是说了句,不管怎样把沈家祠堂先修好。沈沐月定了定神说:“谢谢。”
重修沈家祠堂的工匠们在晨雾中忙碌着,新雕的牌位被一一请入殿中。沈沫月站在院里的老梅树下,指尖拂过嶙峋的枝干——这是她儿时父亲亲手种下的。
“指挥使,”阿青捧着件雪狐大氅过来,“陛下今早差人送来的,说是山里寒。”
大氅带着清冽的松香,与她此刻感知到的慕容锋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这种无处不在的牵绊让她无所适从,昨夜他批奏折到三更,她竟也在榻上辗转难眠;今晨他练剑时划伤手指,她的指尖也跟着刺痛。
“放着吧。”她转身走向偏厅,那里堆满了各地送来的沈家旧物。
突然,她在箱底触到个硬物——是枚暗格松动的玉佩。轻轻旋开,里面竟藏着卷细如发丝的绢书。
展开的刹那,她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这是她父亲的字迹,记载着更骇人的秘密:
【魏霖透露,先帝曾与北蛮签订密约,以三州之地换其支持登基。沈家被冤,实因查到运送土地的使者名单…】
绢书的末尾,那一串名字如同惊雷一般在她耳边炸响,让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尤其是当她看到慕容锋的母妃——靖安长公主的名字时,更是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沈沐月的手微微颤抖着,她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绢书上的名字,仿佛要透过这薄薄的纸张看到背后隐藏的秘密。这个靖安长公主,她究竟和慕容锋有着怎样的关系呢?
沈沐月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各种可能性,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难道说,这一切都与慕容锋有关?他的母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沐月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混乱,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考着这其中的关联。然而,越是深入思考,她心中的不安就越发强烈。
慕容锋正在御书房听陈横禀报边关军务,心口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他下意识按住胸膛,眼前闪过沈沫月苍白的脸。
“陛下?”
“无事。”他强自镇定,“继续说。”
陈横犹豫道:“北蛮新王遣使求和,但要求…要求迎娶凤翎卫指挥使。”
茶杯在慕容锋手中碎裂。透过血脉的共鸣,他清晰地感受到沈沫月此刻的震惊与心寒——她已经看到那份名单了。
“告诉北蛮使者,”他声音冰冷,“朕的皇后,岂能和亲。”
待陈横退下,他立即起身:“备马,去沈府。”
沈沫月站在纷飞的梅花中,手中绢书被攥得发皱。当慕容锋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外时,她直接将绢书掷在他面前。
“解释。”
他拾起绢书,目光扫过母亲的名字,苦笑:“你可知朕母妃为何被贬边关?”
“因为她发现了这个秘密,试图阻止先帝卖国。先帝震怒,将她远嫁边疆,对外宣称暴毙。”
他走近一步,梅花落满肩头:“朕从小就知道,龙椅下埋着多少肮脏秘密。但朕选择坐上这个位置,不是为了延续仇恨,而是为了终结它。”
沈沫月看着他眼中的痛楚,那份痛楚同样在她心口翻滚。她能感知到他没有说谎,但真相太过沉重。
“北蛮求亲的事…”
“已经回了。”他轻轻摘去她发间落梅,“朕说过,要与你并肩而立。”
祠堂方向突然传来工匠的惊呼。他们赶过去,只见正梁上取下的旧匾后,藏着一封泛黄的血书——是沈文渊绝笔:
【吾女月儿亲启:若见此书,说明沈家冤情已雪。莫要追寻更多真相,有些黑暗,就让它随为父长眠。愿你平安喜乐,莫被仇恨所困。】
沈沫月跪在雪地里,泪水终于落下。慕容锋默默为她撑起伞,任梅花落满伞面。
当夜,万籁俱寂,月光如水洒在古老的祠堂上,给人一种肃穆而庄重的感觉。他们缓缓走进祠堂,点燃香烛,袅袅青烟升腾而起,仿佛能穿越时空,与逝去的亡灵对话。
在香烟缭绕中,她的声音轻得如同羽毛飘落,却又带着一丝沉重:“我父亲……他希望我能放下。”她的目光凝视着那摇曳的烛光,似乎在与父亲的灵魂交流。
他静静地站在她身旁,倾听着她的话语,然后伸出手,紧紧握住她那冰凉的手。他的手温暖而有力,传递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但朕会记得。”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记得每一个不该被遗忘的名字。”他的目光穿越烟雾,落在祠堂内供奉的牌位上,那些名字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
新雪纷纷扬扬地飘落,无声地覆盖着旧痕,仿佛要将一切都掩埋。然而,有些羁绊却早已深入血脉,无论时间如何流转,都无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