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纱灵灵冷冷地看着伪仙的尸体,对着刘真人说:“走吧。\"
刘真人一言不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张五继续试探性地问:“怎么还不走?”
刘真人仰起头,眼角却流出两行泪水。
纱灵灵问:“你这是怎么了?”
刘真人则说:“让我安葬了他吧,他好歹怎么说,毕竟是我师父呢。”
纱灵灵说:“可以理解...那你刚才对他下手还那么重。”
刘真人说:“对于我而言,他是我师父。对于天下而言,他是一个坏人。”
说着,刘真人眼角流下了潺潺的泪水。
罡风卷着细雪掠过乱葬岗,刘真人跪在结冰的泥地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师父的尸身覆着褪色的道袍,青灰面容上还凝着最后一丝冷笑 。 那个曾教他识星斗、炼金丹的人,终究成了吞噬生灵的恶鬼。
铁铲与冻土相撞发出闷响,刘真人每挖一铲,都似掘在自己心口。师父的手曾托着他的腕子引气入体,此刻却僵直地垂在身侧,指节上还缠着半截染血的缚仙索。
雪落在师父眼睫上,他下意识抬手去拂,指尖触到冰凉的肌肤时,喉头泛起腥甜。
“当年您说修道如种树,根歪了便长不成材……”
刘真人嗓音沙哑,将师父生前最爱的青铜罗盘放进墓穴,“可您为何要吞下三千生魂?”
冰层突然裂开细纹,寒风卷着师父的道冠掠过他膝头,恍惚间又回到初入师门那日,师父笑着将道冠扣在他头上,说这是掌门之位的传承。
墓穴渐深,刘真人解下腰间玉坠。那是出师时师父赠的,如今已布满裂痕。
“弟子无能,终究没能渡您回头。” 他将玉坠放在师父掌心,指腹抚过师父染血的袖口,那是昨夜斗法时自己斩下的。
雪越下越大,落在师父的道袍上,竟像极了当年为他庆祝生辰时撒下的花瓣。
最后一抔土落下时,刘真人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眼神 —— 那不是恐惧,而是解脱。
他蜷在坟前,像个失了魂的孩童,任由雪覆满脊背。
碑石尚未立起,可这世上再无人唤他 “徒儿”,再无人在他苦修时送来一碗热粥。
乱葬岗的夜寂静得可怕,唯有风雪呜咽,似在诉说这对师徒跨越正邪的生死离别。
纱灵灵看着张五,询问:“等你未来某一天能力通天了,你也会变成恶仙吗?”
张五握紧了拳头,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有的时候,我就是这么人机。谁对我好我对谁好,谁对我坏我对谁坏。”
说着,张五像是下定了决心,用拳头在自己的胸口敲了敲。
两个人陪伴刘真人安葬好了师父之后,又走上了踏上前路的路程。
他们走着走着,来到了一个小镇子上。张五捡起路边没人要的扁担,挑起来就走,也不知道里面有啥好宝贝。
多大点事儿?顺手的事。
唯独刘真人红着眼圈,道袍下摆沾满泥点,边走边抽抽搭搭地抹眼泪,活像被抢了糖的小娃娃。
“我说老刘啊,” 张五突然刹住脚,扁担在肩头晃出个夸张的弧度,“你这眼泪都快汇成河了,再哭下去咱们得划船赶路啦!”
他话音刚落,纱灵灵 “噗嗤” 一声笑出声:“哭丧着脸可不好看,你师父要是知道你这样,说不定从坟里爬出来敲你脑袋。”
刘真人抽噎着挥开冰花,刚要反驳,就闻到一股勾魂摄魄的香气。
张五不知何时从担子底下摸出个陶锅,热气腾腾的白雾里,油亮的猪肘子正咕噜咕噜地翻滚,浓稠的酱汁裹着晶莹的肉皮,在柴火的映照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瞧见没?这可是我祖传的秘制配方,” 张五得意地晃了晃木勺,“当年靠着这一手,不知道迷倒多少酒楼老板娘!”
刘真人的喉结不受控地上下滚动,眼泪还挂在睫毛上,视线却死死黏在猪肘子上。
纱灵灵好奇地凑过去,半透明的手指戳了戳颤巍巍的肉皮,惊得酱汁溅起小水花:“看起来好诱人,比当年我外婆炖的汤还香!”
“来,趁热吃!” 张五撕下条颤巍巍的肉,油汁顺着指尖滴落。
刘真人刚接过,就被烫得直吸气,可这丝毫不影响他狼吞虎咽。
软糯的肉皮入口即化,浓郁的酱香在舌尖炸开,刘真人吃得两颊鼓鼓囊囊,腮帮子上还沾着酱汁,活像偷腥的花猫。
“香…… 太香了!” 刘真人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眼泪早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他索性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肘子大快朵颐,连骨头缝里的肉渣都要用舌头细细舔干净。
张五和纱灵灵笑得前仰后合,一个笑他没出息,一个变出湿巾要帮他擦脸。
等刘真人啃完最后一根骨头,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才惊觉心里沉甸甸的悲伤不知何时散了个干净。
看着张五挑着担子哼着小曲继续赶路,纱灵灵一蹦一跳的,刘真人突然觉得,这漫漫长路,有这样两个活宝作伴,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三个人跨过了小镇,来到了一座山城。
夕阳为天边晕开一抹胭脂色时,山城宛如从水墨画中浮起的幻境。层层叠叠的吊脚楼依山而建,飞檐翘角在薄雾里若隐若现,青砖黛瓦被夕阳镀上金边,仿佛无数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湖泊与长江在此交汇,江水泛着粼粼波光,如两条玉带缠绕在城郭腰间,偶尔有渡轮驶过,划出长长的涟漪,打破这静谧的美。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整座城瞬间被璀璨的灯火点亮。高低错落的楼宇间,霓虹闪烁,万家灯火倒映在江面,与繁星遥相呼应,恍若银河坠入人间。
夜市的烟火气从街巷深处飘来,混着麻辣鲜香的味道,为这座山水之城增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温暖。
三个人走进了这夜色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