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在这艘豪华的巨轮上传播,嫌疑最大的,莫过于船医。
显然张海盐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他在寻找船医的途中,被另一个人吸引了注意——董小姐,南安号的主人。
现在的张海盐对张家一无所知,所以他压根没认出来,董小姐就是他的干娘——张海琪,只不过戴了张人皮面具。
她身边围着几十个持枪的洋人,阵势慑人。
张海盐几乎是瞬间就改变了主意。
权势这东西,在任何时候都是最好用的工具。
他硬是死皮赖脸,不惜以命作赌,换得董小姐给他三天的特权时间用以查案。
三天后,南安号将启航前往厦门。
张海盐这是与死神对坐赌桌,以三日为限,定胜负、决生死。
相比于漫天神佛,张海盐更相信自己,毕竟他是“海上的瘟神。”
但这一回,他却罕见地在心里拜了菩萨、求了各种过路神明,只盼能抓住一丝渺茫的好运。
早知道出发前就该让七仔给他算一卦。
当初木七安为虾仔卜的那一卦是逢凶化吉,但愿虾仔和七仔……千万要在张瑞朴手底下撑过去啊!
张海盐下意识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这是木七安离别时赠他的。
冰凉的金属边框稍稍抚平了他心底翻涌的焦躁。
张家人的思维模式非常高效,他们最擅长混入各种团体搞情报,同时根据情报迅速行动。
速度之快,普通人可能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张家人已经结束战斗隐入人群了。
因此,张海盐毫不犹豫地伪装成自己也感染了瘟疫,并散布消息称他有不用吃药便能痊愈的方法。
若是船上散播瘟疫的人看到疫情能够被控制,一定会忍不住出手,到时候,张海盐就能顺藤摸瓜,抓住幕后真凶。
对于一般的敌人来说,这种计谋十分有效。
可惜,张海盐这次遇上的是张家的劲敌——汪家。
汪家人的耐心与谋略,全然是针对张家人的习惯而设。
而木七安,为了逼这群老鼠更快露出尾巴,故意又一次在汪家人眼皮子底下留了字:
“汪甲到此一游。”
血字旁边,是一具被扒了上衣的尸体,胸口的凤凰纹身赤裸裸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具突然出现的尸体,很快引起了董小姐与张海盐的注意。
木七安躲在阴影里,静静注视着众人的反应。
【天喵精灵,拍好照片了吗?】
【咪办事,人放心!】
天喵精灵的超大屏幕就是一个实时监控,清晰记录着每一个有小动作的人。
人群中的汪家人见到这句指向性极强的留言,顿时锁定了目标——那个运算部门始终无法预测的变数:张祈安。
多年前,这个人在张家大开杀戒后就离奇消失,但汪家的运算部门却显示张祈安没有死,他就像一团乱码一样,穿梭在世界的各个角落。
因此,汪家专门成立了一个新的部门——汪甲追踪队,专门用来满世界抓张祈安。
汪家人并没有把张海盐放在眼里,但这艘船上若是多了一个张祈安,那整个计划就要重新制定。
因为,明骚易躲,暗贱难防。
张祈安带给汪家人的恐惧,堪比上厕所从马桶里伸出一只手戳菊花,荒诞、崩溃,又防不胜防。
被洋人保护起来的董小姐微微皱眉,突然她像是察觉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某处。
黑暗中,唯有一点烟头的火星明灭不定。
张海盐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瞥见一个模糊而疏离的背影。
门外高跟鞋的嗒嗒声渐渐靠近。
等董小姐回到房间时,只见一道人影闲适地坐在桌子后。
月光温柔倾泻,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
一双桃花眸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眼中星光半点不输窗外月色。
张海琪似乎并不意外木七安的闯入,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
木七安端详着她的脸,冷艳中自带威严,气场强大。
锋利而完美的张家人。
“深夜擅闯女士房间,是我的错。”
木七安自顾自倒了杯茶,举杯示意,“以茶代酒,希望董小姐不要怪罪。”
张海琪瞥了眼他的右手手指,与常人无异。
她慢条斯理地取出烟盒,点燃一支女士香烟,朝木七安优雅地吐出一缕烟圈,声音慵懒:“要我原谅?一杯茶可不够。”
漫不经心地抖了抖烟灰,“你在我的船上杀人,想过后果吗?”
木七安掏出一沓照片,依次摆在桌面上,“等我说完我的筹码,董小姐再决定如何发落也不迟。”
“这二十五人的身上,都有相同的凤凰纹身,他们布好了天罗地网,要将这船上的张家人一网打尽。”
木七安一双桃花眼带笑生动,偏偏眼神冷漠无比,“董小姐手里有洋人的火枪队,应该知道咱老祖宗的三清道法——清人,清场,清空弹夹。只要是碳基生物,都能用子弹解决。”
“我凭什么相信你?”
张海琪单手支着下巴,展颜一笑,挑眉看向木七安。
“就凭我救下了张海侠。”
木七安温和地扬起嘴角,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张海琪用指甲随意拨了拨桌面上的照片,眼里掠过一丝疲惫与痛楚。
厦门的档案馆在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只剩张海琪一个人活着。
馆中的那些孩子们大多唤她一声“娘”,亲手埋葬子女的滋味,蚀骨灼心。
她一个人用了些手段,雇了洋人的火枪队上船,就是要找出真凶,为档案馆报仇。
她知道南安号上有一股势力始终监视着她,她给张海盐三天时间,就是要借他的手找出来。
却没料到,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竟抢先一步,替张海盐把事做了。
“董小姐,在命运面前,情绪不过是肾上腺素分泌的错觉。不要被情绪左右,那会影响您之后行动的精准程度。”
木七安声音轻柔,平静地注视着她,“张家在过去千年中遭遇过无数对手,但每一次,赢的都是我们。这一次,也不例外。”
张海琪认真望着木七安的眼睛,忽然朗声大笑:“看来我真是老了,竟要一个小辈来点拨我。”
话中却并无怒意,反而透出几分欣赏。
木七安摇摇头:“年龄对于张家人来说只是数字。在虾仔与楼仔的记忆里,他们的干娘永远不会老。在我眼中,董小姐是绽放在时光中的玫瑰,永不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