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龙一听,脸上的愁容瞬间一扫而空,“向阳,你这话作数?要真是这样,我这就去跟兄弟们说道说道,这比跟河里那点鱼娃子较劲强多了!”
“行,那你先吆喝人吧,三个村龙舟队的都问问,好了给我个数,我想办法整点设备!”李向阳点了点头。
海龙兴冲冲地去找人商量去了,李向阳也坐不住,转身出门去找曲木匠。
因为有了拖拉机带着圆锯片帮忙打了板子,造船的进度快了不少。
将近三个多月下来,十二艘长四米,单船六十公分、总宽约一米五的双体救援艇,已经完成了八艘。其中四艘还刷过了桐油,缝隙也用麻丝混着生漆做了填充。
李向阳走进院子时,曲木匠正和几个干活的老师傅讨论着什么。
见他来了,曲木匠打了个招呼,随即也盯着救援艇眉头紧锁。
“曲叔,咋了?”李向阳上前问道。
“我们在琢磨连接杆的问题。”他指着几根硬杂木杆子,“正在讨论如果不用钢管的话,枣木、桑木、桦栎树哪个更耐用……”
想了想,李向阳建议道:“那就每种都装上几根试试,最后断的应该就是最合适的!”
“对!我咋没想到这个……”曲木匠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
又叮嘱曲木匠抓紧进度,桐油刷两遍就行,李向阳随后掏出准备好的钱,把已经完工那四艘的奖金先结了。
曲木匠也看出了他的急迫,拍着胸脯表示,最近天气好,十天内,所有船只全部弄好!
还没等来海龙的回信,家里却先来了个让李向阳意外的人——此前来认错道歉的王道龙。
虽说他心里对这号人极不感冒,但想到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王成文和陈俊杰那两个小子也没少折腾人家,李向阳还是耐着性子,勉为其难地接待了他。
更让李向阳没想到的是,王道龙搓着手,吭哧了半天,竟然提出想跟着他干。
原因也说了:去道观还愿,顺道问了问自己的前程,抱怨多年一事无成,那老道长收下二十块钱后,点拨了他一句:“路在眼前,何须远求?”
“您的意思,是让我跟着您学道?”王道龙当时心头直跳,当初学习都费劲,他对这个可没多大兴趣。
“非也非也。”老道长摇头,“你上次招惹的那位,乃‘福德星君’座下护法,降世修行、积功累德。既然冤怨已解,何不诚心追随?”
这下,李向阳是真愣住了。
但如何安排王道龙,却让他犯了难。只好含糊道:“这事……我得考虑考虑。你先回去等信儿吧。”
打发走王道龙,看看时间还早,李向阳心里忽然萌生了个念头,想去会会那道观的老道士。
在他看来,后续要做的事情,若是有一位“高人”从旁协助,会方便得多。
跟家里打了声招呼,他骑上自行车出了门。
李家到鲤鱼观不算远,最多十公里的样子。
那道观建在月河边一座独立的高山上,确切地说,是在背风的山坳里。
自行车上不去,李向阳只好在山脚下寻了户人家,把车寄存了起来。
刚走出没几步,那家主人就追了出来,“领导,您的车没锁!要不还是锁上吧,免得娃儿们调皮给弄坏了。”
估摸着主家看他骑着自行车,衣着体面,以为是来办事的干部。
李向阳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娃娃要玩就玩去,人别摔着就行。”
拾级而上,穿过一片疏朗的树林,那座小小的道观便出现在眼前。
青瓦灰墙,掩映在几株苍劲的古松下。
观门虚掩着,门楣上“鲤鱼观”三个字的漆皮已斑驳脱落。
李向阳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影。
正殿里供奉的神像积着薄尘,香炉里只有冷灰。
他转了一圈,没找到人,便信步走到观外一侧的悬崖边,俯瞰脚下蜿蜒的月河,心中思绪翻腾。
一声轻叹,他正转身打算下山,刚走到门口,却与一位从侧面小径转出来的老道撞了个正着。
老道须发皆白,面色红润,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他打量了李向阳一眼,缓声开口:“后生此来,是心有疑惑待解,还是想焚香祈愿,或是卜前程吉凶?”
“道长,有礼了!”李向阳拱手作揖。“晚辈只是随便看看,听闻观中是位高人,心中有些困扰,特来请教。”
老道长捋了捋雪白的长须,目光矍铄:“世人入山访道,无非求个心安,或是避祸消灾。你面带风尘,既不焚香,也不问卦,看来是心中有所牵挂,难以放下?”
李向阳沉吟片刻,答道:“不瞒道长,晚辈心中既无特别的牵挂要解,也自认没什么执念。只是眼看世事变化无常,自己根据一些迹象有所预判,心中难安,想来找道长讨个主意。”
“哦?”老道士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你既来问,想必是前路难行,且旁人难以理解。若不做,你心有不甘。那么,你是选择‘顺势而为’,还是“逆势而行’?”
李向阳心中一惊,侧头看了看山脚下的月河,“晚辈觉得,顺势,逆势并不重要。如果此事关乎很多人的性命,哪怕所有人都不理解,前路再难,我也要尽我所能去试一试。”
“若你竭尽全力,最终却事与愿违,甚至反遭众人非议、一身狼狈。那时,你又该如何自处?”老道长追问道。
李向阳没有丝毫犹豫,坦然道:“晚辈做事,但求‘无愧于心’,事情成了,是大家命不该绝;若不成,是我能力有限……”
老道长闻言,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笑了:“你是劳动村的李向阳?”
“嗯?”李向阳一怔,“道长您……怎么知道?”
“嗨!”老道长爽朗一笑。
“之前远远见过你一面,记不太清楚了。不过时常听人提起你,听你口音,肯定是附近人。再结合刚才的几个问题,这年月,能有这般见识和宏愿的年轻人,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了。”
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别站着了,进去坐下,慢慢聊。”
“好。”李向阳从善如流,跟着老道长走进观内一间简陋的静室。
老道长用粗瓷碗给两人各倒了些热水,随后道:“来,跟老道具体说说,你怎么会有刚才那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