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阳思索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
“晚辈经常进山打猎,对山里的变化比较敏感。从去年开始,就发现不少动物有些反常的迹象。再加上这接二连三的大旱、冰雹、暴雨,还有年初那场倒春寒……心里总感觉,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老道长缓缓点头,神色也变得凝重:“官方常说我们是迷信,但道家学问,更多是老祖宗观察天地、总结出的生活智慧。不瞒你说,根据这些年的天象物候,我也觉察出一些不对,感觉怕是有一场大劫数临近了。”
“那您觉得,最可能应在哪方面?”李向阳追问道。
老道长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水火无情。但观这接连的异常天象,旱涝急转,阴阳失调……洪水的可能性,最大!”
“为什么这么说?”李向阳的心也提了起来。
“你看啊!”老道长转过身,掰着手指头,“去年的大旱导致土地焦躁;此后又有雹灾、寒潮,这是天地紊乱之兆。今春以来,雨水也不正常。前几天我去山涧打水也发现,往年这时候溪水清冽,今年却带着泥腥味。所以,郁结之气若寻到出口,大概率是滔天之水……”
李向阳重重地点了点头:“不瞒道长,我也觉得可能是洪水,而且感觉波及范围不会小!”
“所以,你想提前做准备,救灾?”老道长的目光紧紧盯着他。
“是有这个想法。”李向阳坦然承认。
“需要我做些什么?”老道长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赞许。
李向阳压低声音,靠近了些:“道长,这个事情,没有发生最好,万一真有,还是希望能尽量多救些人。”
迟疑了片刻,他接着道:“所以,想请您在合适的时机,用您的身份和方式,给附近乡亲提个醒……有些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没人信,但由您来说,分量就不一样了。”
老道长笑了笑,摆了摆手:“济世救人,本是道家本分。时机一到,老道自会尽力。”
临走时,李向阳又想起了一件事情:“道长,我多嘴问一句,您为啥要让王道龙那号人去找我?”
老道长听完,一脸鬼精地笑了起来:“那娃虽说是个二杆子,但这种人一旦真心收服了,比那些心思活泛的更靠得住,指东不打西,是可以用的!”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狡黠笑容:“最主要的是,他前后送来了四十块钱……你现在摊子铺得这么大,手指缝里随便漏点,也够他吃饱了嘛!哈哈哈……”
这表情,让李向阳一脸黑线——这老道看着仙风道骨,比庄稼人还会算计!
与老道长的这番交谈,让李向阳心头轻松了不少。
这年头,老百姓就认这个。就跟李茂春动不动就去祖坟烧纸,张天会见孩子发烧先立筷子一样,遇事喜欢先往“鬼神”上扯。
一旦有个“高人”放出点风声,传得比谁家嫂子和小叔子的花边新闻都快。
下山走往寄存自行车的人家,离得老远,就听见院坝里传来孩子欢快的笑声。
再近些,看见两个十来岁的娃娃,一人占一个脚踏板,将车轮悬空的自行车踩得飞转。
李向阳也不恼,抱着胳膊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俩小子终于发现有人,停了下来,其中一个看向李向阳道:“你瞅啥?这是我们亲戚的车,我爸让我给看着呢!”
李向阳乐了,那句“瞅你咋地”在嘴里转了个圈,又咽了回去,笑着逗他们:“有没有可能……我就是你们家那个亲戚?”
俩孩子“呀”的一声,小脸涨红,撒丫子就跑进屋里喊大人去了。
和主人打过招呼,李向阳骑上车就往回走。
刚进院坝,海龙就来了,身后还跟着个点头哈腰的王道龙。
没等海龙开口,王道龙就抢先说道:“李哥!听说您在组织救援队?算我一个啊!别看我个子不高,在竹园村,他们都叫我‘浪里白条’!水性好得很!”
李向阳没接他的话,转头问海龙:“你俩认识?”
海龙摸不清李向阳和王道龙的关系,笑了笑:“夏天在渡口洗澡碰见过,水性确实不错。往年龙舟赛没带竹园村玩,主要是离得远,不好喊人。”
李向阳这才问起了正事:“人手召集得咋样了?”
“齐了!”海龙脸上放出光来,“刚开始大家积极性不高,觉得不是个长久的事情。后来还是鼓手老张发了话,说跟着你干,肯定没错!大家这才定了心。”
李向阳点了点头,鼓手一般相当于龙舟队的队长,老张有这样的威信,也正常。
“行!”他当即安排起了任务,“三天后,阳历6月1号,正式开始训练!头一天先搭庵子,晚上得安排人轮班值夜,看着船!再起个大灶,做饭、炖肉!”
他又看向眼巴巴的王道龙:“你既然愿意,那就一起来吧。不过话先说前头,一切行动听指挥!”
“一定一定!李哥你放心,我保证听话!”他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送走两人,李向阳立刻去收购站找赵洪霞和嫂子张自勤,也给她们安排了新任务:
有来收购站卖药材山货的,随口问一下看谁家卖余粮,以米为主,收上四五千斤。
这样安排,是为了给救援队训练期间做准备,毕竟几十号人吃饭呢;再一个,仅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了,他琢磨着应该给家里多备点粮食!
转头他又去看了看牲口圈,剩下的五头被劁过的公野猪,不知道是被他身上的杀气吓着了,还是预感到了自己命不久矣,一阵惊惶逃窜。
这么早把救援队的人集结到一起,除了训练,另外也想给他们吃点好的,把身体养一养。
想着安排好训练的事情,该往山上跑一跑了,两条细狗崽子已经半岁,可以通过实战来检验下训练成效了。
另外,单靠这几头野猪,也吃不了几天。
从牲口圈移步到院坝中间,李向阳抬头望向头顶,夕阳正缓缓沉入西边的凤凰山,天边被染成一片刺眼的红,像血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