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亿万只手同时举起,黑暗才第一次明白:它要吞没的不是两个巨人,而是整颗星球为自己点灯的倔强。
——题记。
迪洛斯悬停在黑雾翻涌的海面之上,周身流转的水银光泽在无边黑暗中划开一道柔韧的裂痕。
与加坦杰厄那吞噬一切的深渊般的存在相比,这道光纤细却顽固,如同刺入永夜的第一枚银针。
没有宣告,亦无咆哮。黎然与真由美的意志早已在融合的光中化为同一道波纹。
迪洛斯双臂舒展,在胸前划出圆融的轨迹,掌心迸发出的不再是分离的光弹,而是两束彼此缠绕、螺旋向前的光辉刃鞭。
它们犁开浓稠的黑雾,精准地扫过海面仍肆虐的魔鸟佐加。
光芒触及之处,邪异的黑影如浸入沸水的墨迹般嘶鸣着消散,只余几点挣扎的星火,旋即寂灭。
但这微光,未能让那黑暗的支配者侧目半分。加坦杰厄那山岳般的躯壳依旧以恒定的、令人绝望的缓慢向前碾去。
它的目标始终如一——沉于深海的那尊石像,那必须被彻底湮灭的、光的残骸。
“力量……还不够。”真由美的意识传来焦灼的波动。
迪洛斯的光刃斩在巨兽甲壳上,依然只留下瞬息即逝的淡痕,如同水滴试图蚀穿花岗。
黎然的视线却穿透幽暗海面,直抵深渊。
那里躺着大古化身的石像,彩色计时器熄灭,如同被抽离了所有时间。
一种近乎钝痛的确凿攥紧了他的意识——不能就此结束。
绝不能让那道光,就这样被黑暗消化、遗忘。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穿透了连电波都能吞噬的黑雾,在整片海域上空响起。
是居间惠队长。她的声音透过亚特迪斯号的广播系统,清晰、平稳,带着某种磐石般的质地:“全世界的人们,请抬起头,看向天空。”
紧接着,全球残存的屏幕上,出现了泽井总监的面容。
皱纹深处刻着疲惫,眼中却燃着平静的火光:“我们曾以为,奥特曼是遥不可及的神明。今天,我们明白了——他们也会负伤,会力竭,会倒下……正因如此,他们的战斗,才与我们一样,是‘人’的战斗。”
“现在,”他的声音陡然提升,斩钉截铁,“轮到我们,成为他们的光!”
话音落定的刹那,第一颗光粒,自遥远东方的废墟上升起。
那是一个孩子脏污的小手,倔强地举向阴霾的天空。
一点微弱却纯净无比的光芒,自他指尖漾出,宛如逆向的流星,竟真的刺穿了重重黑雾。
第二点,第三点……星星之火,顷刻燎原。
城市的断壁残垣间,避难所拥挤的缝隙里,医院苍白的床榻上,乃至战壕泥泞的边缘……无数双手臂举起。
光芒从亿万人的胸膛涌出,它们并非物理的能量,而是信念、祈祷、未竟的梦想与绝不妥协的勇气所化的辉光。
它们汇成江河,逆着黑暗的洪流,跨越大陆与海洋,向着南太平洋这最后的战场奔涌而来。
第一缕微光触及海底石像的刹那,那灰暗的彩色计时器,极其轻微地,搏动了一下。
如同冻土深处,种子第一次舒展根须。
越来越多的光涌入,无声地滋养着冰冷的石质。灰白褪去,淡金的纹路自内部浮现、蔓延,龟裂的痕迹被温柔地弥合。
深陷黑暗深渊的大古,在意识的绝对零度里,听到了潮水般的声音——
丽娜的呼唤夹杂泪水的咸涩,新城的怒吼滚烫着不甘,崛井的鼓励带着精密计算般的执着,野瑞的哽咽里满是赤诚……还有更多,无数陌生却温暖的声音,汇成一句话:
“站起来。”
“我们与你同在。”
光,驱散了意识的永夜。
大古苏醒了。随之苏醒的,是一股浩瀚、温暖、完全陌生的力量——它来自街头巷尾,来自每一扇亮着灯或已熄灭的窗后,来自每一颗未曾放弃跳动的心脏。
与此同时,海面上的迪洛斯,被另一股光的洪流环绕。
并非所有人类之光都汇向海底。无数光粒子如同找到归处,自发萦绕上迪洛斯水银般的身躯。
黎然与真由美感受到的不再是能量的灌注,而是亿万份毫无保留的信任、感同身受的痛楚、以及对明日最朴素的期盼。这些光与他们的本源之光水乳交融。
迪洛斯的光辉,由内而外,发生质变。
温柔的水银光泽被点燃,转化为璀璨、温暖、流转着星芒的鎏金色彩。
海底,石像的修复于无声中完成。
紧接着——
“轰——————!!!”
一道难以形容其辉煌的金色光柱,自海底爆发,悍然撕裂海面,贯通天地!
加坦杰厄那始终漠然的猩红瞳孔,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名为“惊骇”的涟漪。
光柱中央,身影冉冉上升。
不再是熟悉的银红紫,通体流转着神圣不可侵的金色光华,胸口的彩色计时器化为一轮炽烈的金色光轮——闪耀迪迦,降临。
海面另一端,迪洛斯完成了最后的蜕变。
鎏金光芒稳定而浩瀚,身形线条在光辉中愈发优雅流畅,仿佛由星穹与希望共同雕琢——闪耀迪洛斯,现身。
双日凌空,黑暗退散。
加坦杰厄发出撼动空间的怒吼,终于全力应对。
无数触手化作狂暴的暗影风暴席卷而来,甲壳缝隙中喷吐出毁灭性的暗紫洪流。
闪耀迪迦动了。
速度超越视觉的捕捉,只在空中留下淡淡的金色轨迹。
他不再需要繁复的招式,仅是一记直拳,裹挟着亿万人信念的重量,轰然砸下。
“铿——!!!”
清脆的碎裂声响彻云霄。加坦杰厄那亘古不移的甲壳上,炸开了蛛网般的巨大裂痕!
闪耀迪洛斯同步行动。
她双臂一挥,鎏金光芒凝聚成两柄修长的光剑,剑锋过处,那些狂暴的触手如热刀切脂般断裂、消散。
暗紫的腐蚀性能量试图反扑,却在触及金光的瞬间便被净化、蒸发。
邪神释放的漫天暗紫光束,轰击在两位闪耀巨人共同撑起的金色屏障上,只漾开圈圈涟漪,屏障纹丝不动,其上流淌的,是人类意志的结晶。
终结的时刻,无需多言。
闪耀迪迦双臂组合成永恒的“L”型。
闪耀迪洛斯双手在胸前交汇,引导全部的金色光流。
“闪耀·哉佩利敖光线!”
“闪耀·迪洛斯闪光!”
两道性质迥异却同样浩瀚的金色光流——一道炽烈如太阳内核,一道深邃如星河奔涌——并行射出,在半空中交汇、缠绕,最终化为一股洞穿一切黑暗的辉煌洪流,彻底吞没了加坦杰厄的核心。
邪神的咆哮戛然而止。
它那庞大的身躯僵在原地,裂痕从内部迸发,迅速遍布全身。
暗紫的能量疯狂逸散,却无法逃离金光的笼罩。
那对猩红的眼瞳,光芒急速黯淡,最终熄灭,归于虚无。
没有爆炸,只有无声的崩解。加坦杰厄的躯壳,在那辉煌洪流中,化为最细微的黑色尘埃,旋即被净化,消散于重新涌动的海风之中。
它身后,那座散发着不祥幽光的超古代遗迹,也在残余金光的照耀下,轰鸣着沉入深海,仿佛一场漫长噩梦终于收梢。
笼罩全球的黑雾,如潮水般褪去。
阳光——真实的、温暖的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落,亲吻着蔚蓝的海面,抚过满目疮痍却终见生机的大地。
世界各地的光芒渐渐消散,人们仰望重现光明的天空,寂静片刻后,爆发出震彻云霄的欢呼与哭泣。
闪耀迪迦与闪耀迪洛斯悬于晴空之下,周身光芒逐渐内敛,恢复本来色彩。
他们彼此对视,微微颔首。
无需告别。光已留下。
迪迦化为一道光芒,落向亚特迪斯号伸出的救援平台。
脚刚触地,便被一个带着泪痕与颤抖的身影紧紧抱住。
大古抬起手,轻轻回拥,将脸埋入那带着熟悉气息的发丝间。
另一端,迪洛斯的光辉温柔消散,露出相互搀扶的黎然与真由美。
真由美脸色苍白,却迎着海风,对战舰甲板上那个死死盯着她的身影,露出了一个疲惫却无比明亮的笑容。
新城站在栏杆边,拳头松了又紧,最终只是狠狠抹了把脸,别过头去,肩膀微微抖动。
海风带着咸涩与阳光的味道,拂过每个人的面庞。
大古缓缓抬起头,望向无垠的晴空。那里,最后一点金色的光粒正在消散。
他心中那片曾因孤独战斗而冰封的角落,此刻被前所未有的暖流充盈、融化。
他终是明白了。
奥特曼的力量,从来并非源于遥远星空的馈赠。
那力量,始终来自下方——来自亿万双举起的手,来自未曾熄灭的眼瞳,来自每一句“站起来”的呐喊,来自每一个选择去相信光,并最终自身成为光的凡人。
而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光,被传递了下来。
——
“真由美,回家了。”
“嗯!”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