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放下笔,墨迹在纸上缓缓晕开。她盯着那份泉州港守军伤亡名单,指尖轻轻划过几个名字。昨夜的事还压在心头,张某的供词里那个“王爷”始终没有露面。她抬眼看向窗外,天刚亮,宫道上已有内侍匆匆走过。
她起身整理衣袖,径直往御书房去。
裴砚已经在案前批阅奏折,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她一眼。两人对视片刻,他放下朱笔。
“东瀛的事查清了,但根子还在。”他说。
沈知微点头:“士族借旧礼法自保,如今新政动了他们的根基,只会更狠。”
“那就先破一条路。”裴砚从案上拿起一卷诏书,“今日早朝,我要颁‘女子可为官’策。”
她没说话,只是走近几步,接过诏书翻开看了一遍。字字清晰,毫无退让之意。
“寒门子弟能入仕,为何女子不能?”裴砚声音沉稳,“有才学者,经考核定品,可任文书、典籍、教习之职。首设女官三十六人,分派各州试行政令。”
沈知微合上诏书:“朝中必有反对。”
“让他们说。”他站起身,“我说了算。”
当日上午,诏书由通政司快马传至各州府。消息一出,京中震动。不少清流人家私下议论,更有老臣在家中摔了茶盏,骂“牝鸡司晨,败坏纲常”。
午后,沈知微在凤仪殿接见首批入选的三位女官。
三人皆出身寒门,穿着新制的浅青色官服,手紧紧攥着袖口,站在殿中不敢抬头。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手指微微发抖。
沈知微走到她们面前,语气平和:“你们的名字我都看过。张氏婉娘,精通算学;李氏素云,熟读律法;王氏明慧,曾代父拟状,为民申冤。今日入宫,不是来做摆设的。”
三人齐齐跪下:“谢娘娘提携。”
她伸手扶起最前面那位:“起来吧。从今往后,你们办的是公事,对得起百姓,就对得起这身衣服。”
话音刚落,脑中忽然响起冰冷机械音——
【检测到高危心声波动,是否启用能力?】
她不动声色,目光扫过殿内众人,低声默念:是。
三秒静止。
【今晚动手,不留活口】
心声凶狠,来得极快,又瞬间消失。她心跳一顿,面上依旧平静。
送走三人后,她立刻召来身边女官,命其暗中调换她们的住处安排,并通知禁军加强巡视。随后她转身出了凤仪殿,直奔御书房。
裴砚正在看一份边关军报,见她进来,放下手中纸页。
“怎么了?”
“有人要杀那三个女官。”她说,“就在今晚。”
裴砚眼神一沉:“证据?”
“我听到了心声。”她声音很轻,“一句‘今晚动手,不留活口’。来源不明,但情绪明确指向新任女官。”
他盯着她看了几息,随即点头:“信你。你想怎么布防?”
“先不动声色。刺客若发现目标住处有变,必定生疑。我们只在周围埋伏便衣,等他现身。”
裴砚当即下令调派八名精锐,伪装成商贩、挑夫,在三位女官原定居所外潜伏。同时命大理寺准备刑房,一旦抓人,连夜审讯。
天黑之前,沈知微再次启用系统,在进出凤仪殿的官员中逐一排查。礼部一名小吏递上女官任职备案时,她心中警铃再响。
【检测到高危心声波动,是否启用能力?】
——是。
三秒静止。
【雇主给的五百两,够我娘治病了……可惜得背命案】
她垂眸看着那份文书,语气如常:“辛苦你跑一趟,下去歇着吧。”
待那人退出殿外,她立刻命人盯住其行踪,并调出他近三个月的出入记录。果然,昨日傍晚他曾独自前往城南醉仙楼,停留半个时辰。而据密探回报,那家酒楼后巷近日频繁出现陌生面孔,有人曾在其中一间密室交接银袋。
第二日三更,第一个目标宅邸外传来轻微响动。
一名黑衣人翻墙而入,刚落地,四周灯火骤亮。数名便衣官兵冲出,将其当场擒获。搜身时从怀中找出一把短刃,刃口涂有麻药,足可致人昏迷。
人被押入大理寺,不过半个时辰便招认。
他本是落第武生,因母亲重病无钱医治,被人寻上门许以五百两酬金,只让他杀了三位新任女官,并焚毁居所伪造失火假象。幕后主使是一名已致仕的礼部侍郎,姓陈,乃京中老牌士族家主。其女曾参加科考,因成绩未达标准落选,自此怨恨朝廷开科取士不公,更怒女子竟能为官。
陈氏昨夜收了中间人转交的银子,今日午间便销毁了几份家族账册。
天未亮,禁军已包围陈府。
裴砚亲自主持问罪,当场查出藏匿的金银与一封未烧尽的书信,内容正是指使刺杀之事。陈氏跪在堂下,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清晨日出时,诏书再发:
“刺客斩立决,暴尸三日以儆效尤;陈氏革职查办,抄没全部家产,流放岭南;其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举。”
同时昭告天下:“凡阻新政者,不论出身爵位,一律严惩。女子有才,亦可为国效力。此令既出,永不更改。”
消息传开,民间哗然。
有读书人家拍手称快,也有守旧之家闭门不语。但更多寒门女子开始打听考核流程,私塾里多了不少捧书苦读的身影。
第三日清晨,第一批女官正式入衙履职。
沈知微站在凤仪殿窗前,看见三顶小轿穿过宫门,缓缓驶向六部官署。她们穿着统一制式的青衣,腰间挂着官牌,神情肃然。
她转身走向案前,提起笔准备批阅新送来的户籍册。
笔尖刚触到纸面,脑中忽然又响起那道冰冷提示音——
【检测到高危心声波动,是否启用能力?】
她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应。
远处传来一声钟响,宫门缓缓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