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沼泽,位于厚土宗与清音竹海交界的一片广袤湿地。这里常年弥漫着带有轻微毒素的瘴气,泥泖深不见底,滋生着各种适应此环境的怪异生物,平日里除了少数采集特定毒瘴草药的修士,罕有人至。然而此刻,这片本就阴森的区域,更添了一层令人灵魂战栗的诡异。
尚未靠近,一股混杂着泥沼腐臭与某种……“空无”气息的怪味便随风传来。天空仿佛破了一个窟窿,阳光难以透入,视野所及一片昏沉。更令人心悸的是规则层面的变化——这里的规则织网不再仅仅是扭曲,而是呈现出一种被“蛀空”般的脆弱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最基础的层面,啃食着这片区域存在的“根基”。
青霖带领的竹海精锐小队,连同林小雨、芸姨以及被芸姨小心翼翼守护在特殊容器(一个由净魂清泉气息温养的玉瓶)中的新生林燃,悄无声息地潜伏在黑沼泽边缘的一片枯木林中。
所有人的脸色都异常凝重。眼前的景象,比他们预想的还要糟糕。
“感知不到任何生命迹象……”青霖翠绿的眼眸中寒光闪烁,“连沼泽里最顽强的毒虫和腐植的气息都消失了。不是死亡,是……彻底的‘无’。”
林小雨的水晶躯壳微微紧绷,她能感觉到,体内那“基石”碎片传来一种极其不适的、仿佛遇到天敌般的悸动。芸姨的守护旋律也显得滞涩,这里的规则环境让她的力量难以完全发挥。
而被安置在玉瓶中的林燃,此刻正全力运转着他那独特的“界心共鸣”感知。他“看”到的,并非物质的景象,而是一片规则的“荒漠”。原本应该流转不息的能量脉络,在这里断断续续,如同被啃噬过的叶片;构成物质稳定性的底层规则,也变得千疮百孔,仿佛随时会彻底崩塌,回归混沌。而在那片“荒漠”的中心,他“听”到了——那贪婪的、永无休止的“咀嚼”声,正是“噬界之影”吞噬规则本源的噪音!
“…前方三里,泥潭中心…有强烈的‘吞噬’源头…数量…不少于五个…”林燃微弱的意念传出,精准地报出了方位。
青霖毫不犹豫,打了个手势,小队如同鬼魅般散开,借助枯木与嶙峋怪石的掩护,向着林燃指示的方向谨慎推进。
越靠近中心,那种“空无”感便越强烈。脚下的泥沼不再是松软,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脆性”,仿佛踩在即将碎裂的玻璃上。空气中弥漫的瘴气也变得稀薄,并非被净化,而是连构成瘴气的微小颗粒和能量结构,都被某种力量“吃”掉了。
终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附近,隐藏在一片巨大的、已经石化了的黑色蘑菇丛后方。
看清前方景象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前方那片巨大的、翻滚着黑色气泡的泥潭上空,悬浮着五团不断变幻形态的“阴影”。它们没有固定的形状,时而如扭曲的人形,时而如膨胀的烟团,时而如流淌的沥青,通体呈现出一种吞噬光线的“绝对暗色”。它们仿佛没有实体,直接与周遭的空间融为一体,所过之处,空间本身都微微扭曲、坍缩,留下一条条短暂的、如同疤痕般的虚无轨迹。
它们并没有主动攻击什么,只是如同漫无目的的游魂,在泥潭上空缓缓飘荡。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持续的破坏!凡是它们经过的地方,无论是空气、泥沼、还是残存的枯草,其内部的规则结构都在迅速崩解、被它们“吸收”!泥潭表面,已经出现了数个大小不一的、内部一片漆黑、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的“规则空洞”!
这就是“噬界之影”!吞噬规则,瓦解现实!
“它们……在吃掉这个世界……”一名年轻的竹海弟子声音发颤,握着竹笛的手微微发抖。
青霖脸色铁青,他尝试着射出一道试探性的青色风刃。风刃精准地命中了一团“噬界之影”,但结果令人绝望——风刃如同泥牛入海,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就直接被那团阴影“吞噬”了!连构成风刃的能量和规则,都被一并吃掉!
物理攻击无效!能量攻击无效!甚至连规则层面的攻击,似乎也会成为它们的“食物”!
这怎么打?!
就在众人心生绝望之际——
玉瓶之中,新生林燃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凝重,却并无畏惧:“…果然…它们以‘混乱’与‘虚无’为食,一切有序的能量与规则,都会成为它们的养料…”
他顿了顿,那翠玉般的小手在玉瓶内微微抬起,掌心那点三色交融的【定序之光】再次浮现,并且比之前明亮、凝实了许多。
“…但‘存在’本身,并非它们所能轻易吞噬…”
“…让我试试…”
话音未落,林燃已将那点【定序之光】凝聚于指尖,隔着玉瓶,对着最近的一团、正漫无目的飘荡过来的“噬界之影”,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能量洪流的奔涌。只有一道极其细微、近乎无形的三色光丝,如同最灵巧的绣花针,穿透空间,精准地命中了那团阴影的核心!
奇迹发生了!
那团原本不断变幻形态、吞噬一切的“噬界之影”,在被【定序之光】命中的瞬间,猛地一滞!其内部那混乱不堪、不断坍缩的规则结构,仿佛被强行注入了一颗“定海神针”!光丝所及之处,那片区域的“暗色”迅速褪去,显露出其内部原本应该存在的、稳定的空间结构!虽然范围极小,只有指甲盖大小,并且那“噬界之影”很快就开始更加疯狂地扭曲、试图重新“吞噬”掉那点被“定序”的区域,但这个过程明显变得极其艰难、缓慢!
有效!林燃的【定序之光】,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抗甚至局部逆转“噬界之影”的规则吞噬!
“它的吞噬速度变慢了!在那光点附近!”青霖敏锐地捕捉到了变化,激动地低呼!
然而,林燃这一下试探,也如同在平静(死寂)的湖面投下了石子,瞬间惊动了所有五团“噬界之影”!
它们那漫无目的的飘荡骤然停止!五团阴影同时“转向”,那无法形容的“视线”瞬间锁定了林燃所在的方向!一股更加狂暴、更加贪婪的“吞噬”意念,如同无形的浪潮,狠狠向着众人席卷而来!
它们感受到了!感受到了林燃那蕴含着“秩序”与“存在”本质的力量!这对于它们而言,仿佛是黑暗遇到了光明,虽然本能地感到不适,但更多的,是一种想要将其彻底“吞噬”、“同化”进自身混乱的疯狂渴望!
“不好!被发现了!准备战斗!”青霖厉声喝道,竹海小队瞬间结阵,清越的笛声响起,试图构筑音波防御,但在那吞噬意念的冲击下,音波阵法光芒明灭不定,效果大打折扣!
五团“噬界之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不再缓慢飘荡,而是化作五道扭曲的黑色流影,带着刺耳的、仿佛空间被撕裂的尖啸,猛地扑了过来!
它们的首要目标,赫然是芸姨手中的那个玉瓶!是其中的林燃!
“保护林燃!”林小雨娇叱一声,不顾自身本源伤势,演化之力全力爆发!无数尖锐的水晶突刺从地面爆射而出,试图阻拦阴影的冲击,但那些水晶在接触到阴影的瞬间,便如同沙堡般迅速瓦解、被吞噬!
芸姨也将守护旋律催发到极致,月华化作层层光幕护在身前,但光幕在阴影的冲击下,也如同被投入强酸的金属,迅速变得黯淡、稀薄!
眼看防线即将被突破,阴影的触须几乎要触及玉瓶——
玉瓶之内,新生林燃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他知道,不能再留手了!
他将全部的心神,所有的力量,尽数灌注到掌心那点【定序之光】中!光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膨胀,化作一个拳头大小、稳定旋转着的三色光轮!
“…定义:此域十丈…规则…当稳固如初!”
“…定义:此间存在…当…拒斥虚无!”
他不再进行点对点的精准“定序”,而是将自身对“秩序”与“存在”的理解,以自身为核心,进行了一次小范围的、领域式的“定义”爆发!
嗡——!!!
一道柔和却无比坚韧的三色光晕,以玉瓶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形成了一个直径约十丈的球形光域!
光域之内,那被“噬界之影”侵蚀得千疮百孔的规则,如同被注入了强效的粘合剂,瞬间变得稳固、坚韧!扑入光域范围内的“噬界之影”,其吞噬之力受到了巨大的阻碍,它们那扭曲的形态在光域中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动作变得迟滞,周身那代表“吞噬”的黑暗光芒也明显黯淡了下去!
【定序领域】!
虽然范围极小,维持时间也注定不会太长,但在这十丈之内,林燃强行定义出了一片拒绝“虚无”与“混乱”的秩序净土!
扑在最前面的两团“噬界之影”收势不及,狠狠撞在光域壁垒之上,发出了如同烧红铁块放入冷水般的刺耳“嗤嗤”声,它们接触光域的部分,竟然如同被灼烧般,冒起了淡淡的黑烟,形态都出现了瞬间的溃散!
“好机会!”青霖岂会错过这等良机,“集中攻击被领域压制的目标!”
竹海小队的音波攻击、林小雨演化出的、不再追求结构稳定而是追求瞬间爆破力的水晶碎片、芸姨凝聚的净化光束……所有攻击如同雨点般,倾泻在那两团被【定序领域】暂时压制住的“噬界之影”身上!
这一次,攻击终于奏效了!
在秩序领域的削弱下,“噬界之影”的吞噬能力大减,它们无法再像之前那样轻易化解攻击。音波震散了它们部分的形体,水晶碎片造成了类似“物理”的冲击(虽然它们本无实体,但在秩序领域内,其存在被短暂“定义”出了部分实体特性),而芸姨的净化光束,更是如同阳光消融冰雪,对它们造成了显着的伤害!
两团“噬界之影”发出了尖锐而痛苦的嘶鸣(规则层面的噪音),形体剧烈扭曲、膨胀,最终在一阵更加剧烈的规则紊乱中,轰然爆散!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光点,随即被【定序领域】的力量彻底净化、湮灭!
成功了!他们成功击杀了两团“噬界之影”!
然而,林燃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强行展开并维持【定序领域】,对他这新生不久的灵胎是巨大的负担。玉瓶中的他,脸色苍白(能量层面),那翠玉般的身体都显得有些透明,掌心的光轮也黯淡了下去,领域范围开始收缩。
而剩下的三团“噬界之影”,虽然被同伴的死亡所震慑,暂时徘徊在领域之外,但它们那贪婪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定着林燃,显然不肯放弃。
战斗,远未结束。而林燃的力量,还能支撑多久?
黑沼泽的初战,验证了新力量的可能性,也揭示了更加严峻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