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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石号断裂的舰艏如同一具被遗弃的巨兽尸骸,深深嵌在厚重、死寂的冰尘云团里。舰桥内部,时间仿佛被这极致的酷寒冻结了。晶壁舷窗完全粉碎,露出外面灰蒙蒙、缓慢翻滚的冰晶世界,刺骨的寒意裹挟着细密的冰尘,无孔不入地灌入这最后的避难所。控制台覆盖着厚厚的白霜,复杂的符文板被低温冻得崩裂,细密的裂纹蛛网般蔓延。仅存的几处能量管线断口,偶尔挣扎着迸溅出几簇幽蓝的电火花,噼啪作响,映亮周围冻结的金属和冰棱,随即又湮灭在更深的寒冷里,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叹息。

狼藉的地板上,幸存的族人横七竖八地蜷缩着,大多数已彻底失去意识,身体被冰霜覆盖,僵硬得如同石块。少数修为稍强的战士,在彻骨的冰寒和撞击的剧痛中发出断断续续、微弱的呻吟,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大团迅速凝结的白雾,随即被冻结在口鼻周围。

绝望,像这永冻涡流本身的温度,彻底冻结了每一个还残留一丝知觉的心脏。星火远征的豪情,冲出地脉的壮烈,此刻都在这绝对的寒冷与死寂面前,碎成了齑粉。

“陈默…” 一声嘶哑破碎的呼唤打破了死寂。

沐云苓挣扎着从一堆冻结的金属碎片和冰屑中撑起上半身。她左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折断,每一次移动都带来钻心的疼痛,让她本就苍白的脸颊更是毫无血色。淡蓝色的水韵光芒在她周身极其微弱地流转,对抗着无孔不入的严寒,但沐水珠的光泽已黯淡如风中残烛。她甚至顾不上查看自己的伤势,布满血丝和冰晶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控制台上那个被幽蓝冰晶彻底包裹的身影。

阿穆就在她旁边不远处,额头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暗红的血液在低温下迅速凝结成黑紫色的冰痂,糊住了她半张脸。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手脚并用地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爬行,跌跌撞撞地扑到控制台边,冰冷的金属冻得她手掌瞬间失去知觉。“星鉴之主…陈默…” 她颤抖的手指徒劳地拂过覆盖在陈默脸颊上那层坚硬、不透明的幽蓝冰壳,声音哽咽破碎,眼泪涌出眼眶的瞬间就凝结成冰珠滚落。

石垣长老强忍着脏腑移位的剧痛,艰难地挪动过来。他的一条腿软绵绵地拖在地上,显然骨头已经碎了。他伸出手指,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土黄色灵光,小心翼翼地按在包裹陈默的冰壳上。灵光如同泥牛入海,瞬间就被那蕴含了归墟冰咆本源法则的极寒吞噬殆尽。他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声音沉重得如同压在每个人心头:“这冰…蕴含法则之力…非外力可破…星鉴之主…生机…几乎断绝…”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不会的!” 阿穆猛地摇头,冰屑从她发间簌簌落下,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疯狂地撕扯着陈默胸前同样被厚重冰层覆盖的衣物。坚冰如同精金,她的指甲瞬间崩裂翻卷,鲜血涌出立刻冻结,但她恍若未觉,只凭着一股绝望的蛮力。“他胸口…那个漩涡…那个漩涡还在动!我感觉得到!陈默不会死!”

沐云苓眼中也猛地燃起一丝微弱的光。她不顾折断的手臂,用还能活动的右手,同样按向陈默被冰封的胸膛。指尖触碰到那坚硬刺骨的冰层,一股几乎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沿着手臂经脉倒灌而入,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嘴角溢出带着冰碴的血沫。但她的指尖,透过那层厚厚的、法则凝聚的寒冰,确实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搏动!如同冰封大地深处,一颗顽强挣扎的心!

“阿穆…说得对!”沐云苓的声音因为剧痛和寒冷而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漩涡…还在转!很慢…但它在转!它在…熔炼那冰魄!”

石垣长老浑浊的眼中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化为更深的忧虑:“熔炼冰魄原点?这…这太凶险!星鉴之主此刻油尽灯枯,如何承受法则反噬?!”

“管不了那么多了!”阿穆嘶声道,她不再徒劳撕扯冰层,而是将血肉模糊、冻得发紫的双掌,死死按在陈默胸膛的冰壳上,不顾那刺骨的剧痛和生命力的飞速流逝,将自己体内仅存的、那微弱如风中残烛的温热灵力,毫无保留地、决绝地,朝着冰层之下那个微弱搏动的漩涡灌注进去!“把我的力量…都给你!陈默!撑住啊!”

沐云苓没有一丝犹豫。她闭上眼,强行压榨着丹田气海中最后一点几近枯竭的灵力源泉。那淡蓝色的水韵光芒骤然变得明亮了一丝,却透着一股惨烈的燃烧意味。她也将仅存的力量,连同沐水珠传递过来的、带着治愈气息的涓涓细流,一同透过冰层,注入那缓慢旋转的三色漩涡。

石垣长老看着两个女孩决绝而惨烈的举动,老泪纵横,浑浊的泪水瞬间在脸上冻成冰痕。他低吼一声,也伸出仅存完好的那只手,按了上去。他修炼多年的磐石灵力,沉稳厚重,此刻也化作一股微弱却坚定的暖流,汇入其中。

“还有我们!”

“星鉴之主!撑住!”

角落里,几个还能勉强动弹的星火卫挣扎着爬起。他们有的断臂,有的胸骨塌陷,嘴角不断溢出带着冰碴的鲜血。但他们的眼神,如同即将熄灭却依旧炽热的炭火,燃烧着最后的光。他们踉跄着扑过来,一只只冰冷、带血、甚至残缺的手掌,带着各自最后的一丝力量,重重叠叠地按在了陈默胸前那厚厚的冰壳之上!

微弱的力量,来自不同属性的灵力——磐石的坚韧、水韵的柔和、火焰的炽烈、甚至是最纯粹的生命血气……它们如同涓涓细流,从四面八方汇聚,穿透那坚不可摧、蕴含归墟法则的幽蓝冰层,艰难地、义无反顾地涌向陈默胸前那个缓慢旋转的三色漩涡。

这力量太渺小了,在这片冻结灵魂的极寒地狱里,微弱得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时间在绝对的寒冷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冰层毫无动静,陈默的气息依旧微弱得如同游丝。众人的力量正在飞速枯竭,按在冰壳上的手掌开始变得僵硬、麻木,生命的热度在迅速流失。阿穆的脸色已经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身体摇摇欲坠。沐云苓注入的力量带着她本命精血的燃烧气息,淡蓝光芒越来越黯淡,如同即将燃尽的油灯。石垣长老的手臂在剧烈颤抖,他几乎是在燃烧最后的寿元支撑。

绝望的阴云,再次沉沉压下。难道…终究是徒劳?

就在这近乎油尽灯枯、意志即将被寒冷彻底冻结的时刻——

“喀…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脆响,如同春雷炸响在死寂的冰原!

所有人猛地一震,目光瞬间聚焦在声音来源!

只见陈默胸前,那厚重幽蓝的冰壳之上,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纹,赫然出现!它从漩涡的中心位置蔓延开来,虽然只有寸许长短,在光滑如镜的冰面上却显得如此刺眼!

这道裂纹,微弱得仿佛错觉,却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眼中几乎熄灭的希望之火!它不是被外力强行破开的痕迹,更像是…内部孕育的力量,终于在这无数股微弱却执着的“薪火”滋养下,艰难地,撬动了死亡法则的一丝缝隙!

陈默此时意识沉沦在无垠的黑暗与冰冷之中。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边界。只有永恒的、足以冻结思维的寒冷,如同亿万根冰针,无休止地刺穿着灵魂的每一个角落。陈默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块顽石,被遗弃在宇宙最冰冷的角落,意识正在这片绝对的寒寂中一点点消磨、粉碎。

然而,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归于虚无的临界点,一点微弱的暖意,如同黑夜尽头浮现的星芒,极其突兀地出现。

这暖意并非炽热,它如此微弱,如此渺小,仿佛随时会被周围的绝对冰寒吞噬。但它却异常顽强,带着磐石般的沉重、水流的温柔、火焰的跳动、以及…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源于生命本身的眷恋与呼唤。

是沐云苓那带着沐水珠治愈气息的涓流…是阿穆不顾一切注入的、近乎燃烧生命的热血…是石垣长老沉稳厚重的磐石之力…还有那些星火卫,带着铁与血气息的最后灵力…无数微弱的力量,穿透了归墟冰封的绝对屏障,如同无数条纤细却坚韧的丝线,缠绕上他即将彻底熄灭的生命核心——那正在艰难熔炼冰魄原点的归墟星鉴核心!

“陈默…撑住啊…” 阿穆那带着哭腔的嘶喊,穿透了意识的重重冰障。

“星鉴之主…” 石垣长老沉重而坚定的低吼。

还有那些星火卫,他们濒死的、无声的意志,如同最后的火星,投入了他濒临枯竭的心海。

这些声音,这些力量,微弱却带着穿透一切阻碍的温度,狠狠地撞在陈默沉寂的意识之上!

轰!

仿佛一道无形的雷霆,在死寂的意识深渊中炸开!

那早已被极寒冻结、麻木的思维,被这无数股微弱却执着的暖流猛地冲刷!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一种不甘就此沉沦的滔天怒意,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彻底点燃!

“不…能…死!”

一个破碎却无比清晰的意念,如同利剑,猛地刺破了意识的重重冰封!

随着这个意念的爆发,那在归墟星鉴核心中缓慢旋转、几乎要被冰魄原点彻底冻结的三色漩涡,骤然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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