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承钧当然不敢说他们君臣预谋的是要刘朔听国王指挥,不然他怕刘朔盛怒之下,直接把他砍了。
当然,他们倒没想过让刘朔听他们兵曹(蕃属国兵部)或哪个将军的指挥,毕竟人家是天朝上国的侯爷,又是从一品大员,比他们哪一个都要高贵得多。也就只比他们国王低一级,因为他们国王是大周册封的郡王爵位。
崔承钧斟酌一番措词,才小心翼翼道:“侯爷,我国国朝的意思是,贵军与我国军队在国王的领导下相互配合,贵军当然还是听您的!”
“也就是说,互不统属啦?”刘朔皱眉。
崔承钧再次硬着头皮道:“是......”
然后他面对的便是刘朔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你国当真无半点诚意!”
“不给军费不说,连指挥权都不能统一!”
“你当我稀罕你们那点只会打败仗的臭鱼烂虾?要不是怕他们胡乱作为,打乱了老子的部署,带崩了老子的军队,老子巴不得他们滚得远远的!
告诉你,本侯打仗,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便是猪队友!”
“是,是,是!”崔承钧被刘朔骂着,一句也不敢反驳。
哪怕刘朔骂他们的军队是臭鱼烂虾,是猪队友,他心中也是毫无波澜。
因为他内心也是这么想的。
要不是他们无能,他能跪在这里承受刘朔的雷霆之怒吗?甚至连家人都被那昏君捏在手里作为筹码,逼他想办法把那支青州精锐骗过来挡枪,就是怕他不尽心竭力。
可他能有个屁办法。
刘朔骂了一通,终于骂爽了,对着崔承钧道:“行了,你起来吧。收拾下打道回府。至于派兵之事,我就当你没提过。”
崔承钧哪敢起来,哭丧着脸道:“侯爷,外臣就这么回去,全家都得成为食人魔的下酒菜......”
“也罢!”刘朔摇摇头,叹息道:“你也不容易!既有缘相见,我便救你一救......”
他在书案上拿过一张纸,便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
书写完毕,他封入信封中,示意亲卫递给崔承钧。
看着崔承钧懵懂的眼神,他解释道:“我在信中说了,此次我不派兵,不怪你崔大人,只怪国王殿下他心不诚!告诫他不得伤害你,并释放你家人,否则我虽然不能派兵助他,却可提兵与食人魔南北夹击,灭他国祚!”
“谢侯爷救命之恩!”崔承钧面带感激之色,将头磕得嘭嘭响。他知道在刘朔不愿出兵的情况下,也只有靠他的威慑,才能保他家人的性命。
崔承钧珍而重之地将这封塞入怀中,这才对刘朔问道:“侯爷,若要让您出兵,需得哪些条件,需要多少军费?劳您提一下,外臣也好向那昏君有个交待......”
刘朔早等着他呢,当即便答复:“首先嘛,军令得统一,所有君子国的武装,必须得听我的,这是打胜仗的基础。其它的没啥......军费嘛,我吃点亏,五百万两银子就行了,我保证把食人魔从君子国赶出去。”
“外臣明白!”崔承钧倒没有讨价还价,再次向刘朔磕了一个头,恭敬道:“多谢侯爷救命之恩,外臣这便回去回复我家国王殿下。”
“倒不用这般急着回去!”刘朔招来一个亲卫,端着一个精致的木盘。
“你来一趟也不容易,可以在我登州好生逛逛。你家人在那昏君手上,想必也是惶惶不可终日,多带些礼物,也好抚慰一番!”
他手一指木盘,“你在这里半日,登州纸钞想必是知道了的。这里面是一万贯,算我赏给你的,应该够你花销了。”
崔承钧大喜,拱手道:“谢侯爷赏赐!日后侯爷有任何吩咐,小臣定万死不辞!”
他在威海新城已见识过这纸钞的购买力,知道那是比一万两白银还要值钱的。凭空获得如此大一笔财富,叫他如何不欢喜。
刘朔含笑道:“好了,你下去吧!”
崔承钧欣喜激动地离去后,秦诗谣带着一群燕燕莺莺从大殿一角,一处屏风后绕了出来。
“夫君,之前曾听你说要去灭了君子国,这次送上门的机会,怎么给拒绝了?”叶柔好奇地问道。
“你没听到吗?他们不给钱,想白嫖朕的大军啊!”
叶柔白了他一眼,嗔道:“少来,我还不知道你?!等你占了这个国,那些钱财还不都是你的。”
刘朔笑而不语,看见苏清霜正在低头思索的模样,便一副考校地朝她问道:“圣女娘娘如何认为?”
苏清霜抬头轻笑,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自觉已猜透了他的心思,自信满满道:“你索要五百万两,君子国国王和权贵们肯定要转嫁到百姓头上。
等到他们把国家折腾到民怨四起的时候,你再过去施粥赈济,必能被百姓视为救世主,轻易收获一国民心!就像在青州这样。”
刘朔笑了笑,不置可否。
“诗谣,你认为呢?”
“夫君根本没想过让君子国的男丁们活下来吧!”秦诗谣幽幽道:“既然注定是死人,夫君怎么会在乎他们的民心呢?”
苏清霜心中一寒,又听秦诗谣继续说道:
“不过......获得指挥权妾身能理解,怕是夫君早为他们挖好坑......妾身猜测,应是要用他们自己国家的官兵,对付他们自己的百姓?
但是,这五百万两似乎无关大局,正如柔姐姐所说,占了这个国,钱财都是你的!”
“哈哈,知我者,诗谣也!”刘朔大笑道:“正如你所说,死人的民心一文不值。
咱们这威海新城阳盛阴衰的局面始终得不到根本的解决!虽然抄了许多士绅之家,但那些女眷也只让军官层面的婚配状况有了改观,士兵们可都还一个个都当着和尚!
民间也是一样,流民中女人活着的本来少,看看那些伐木队、建筑队还有哪怕是待遇更好的钢铁厂,大多数都还打着光棍,长期不解决也是会出问题!
还有是南洋那边,本以为能靠本地土着解决一部分,哪知他们还挑剔上了,说那土着女人是野人,是猴子!
我看啦,都是惯的!可是......不对他们好点,更没人愿意出海了!”
“所心,夫君......”苏清霜只觉喉咙干涩,她咽下一口唾沫,有些艰难地开口:“你是要杀光一国的男人,然后把一国的女人赐给你的士兵,你的子民为妻?”
“是为妾!”刘朔纠正道。
“他们以后或许会遇到自己真正想娶的人,那才是他们的妻子。不过要是遇不到,或者对这个妾很满意要扶正,也随他们。”
“我明白了,你之所以要这五百两,是嫌麻烦......”秦诗谣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对刘朔道。
“哦,说来听听!”刘朔饶有兴趣地叉手抱胸。
秦诗谣兴致盎然地分析:“你一向只抢士绅地主家的,一是因为你把统治根基定为百姓;另一方面是因为普通百姓家钱太少,翻箱倒柜就只为几个铜板不值当。
可是在君子国就不一样了,这些百姓本就没被你当自己人,他们虽然穷,但所谓骨头缝里也有三两油,想必你也不想错过这笔钱财。
由他们的官府出面就完美啦,他们当然最清楚自己的百姓会把钱藏在哪里,由他们去搜刮再献给你作军费,不用你费半点神......”
“没错,果然诗谣最懂我!”刘朔笑道:“等君子国朝廷替我把他们的百姓搜刮干净,我再去把他们搜刮干净,那整个君子国的财富便都到了我手中......”
“夫君还真是一点都不浪费......”秦诗谣笑着打趣。
看着如一对璧人谈笑晏晏的两人,张口闭口聊的却是如何将一国的男丁杀光,妇女抢光,财富榨干......六月盛夏里,苏清霜只觉遍体生寒。
这些天看着青州百姓分得田地后眼里的光,威海新城居民富足的笑容,苏清霜已在心中坚定自己这位夫君一定是位明君,只是有时有些不着调,有些好色。
可是,他此刻分明在谋划着恶魔才会去做的事情,要让无数人去死,上百万家庭妻离子散!
所以那天他说,将来还会屠戮上千万人是真的?
明君与恶魔,哪个才是他?
苏清霜怔怔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