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分?”朱厚照眼睛一亮,觉得这主意新鲜又解气,“那他们人多了不够分,岂不是要闹起来?”
“闹不起来。”陈兴笑道,“其一,定总额的时候,比现在的宗禄多给一成,现有宗亲不吃亏,阻力就小;”
“其二,允许宗室子弟参加科举、当官或者做生意,有本事的自己挣钱,不用靠宗禄;”
“其三,严令他们不准兼并土地、欺负百姓,违者重罚,这样既断了他们的歪路,也能安抚民心。”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么一来,朝廷财政能省下来,百姓赋税能减轻,有本事的宗室能活出个人样,没本事的也饿不死,一举三得。”
“妙!太妙了!”朱厚照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这招绝了!既治了他们的贪得无厌,又给了他们出路,还不耽误朕搞新政,简直说到朕心坎里了!”
唐伯虎抚掌赞叹:“陈将军此策实在高明,既解决了积弊,又不引发内乱,佩服佩服!”
王守仁也躬身道:“陛下,此策可行。如今边境安定、新政深入人心,正是推行的好时机,晚了反而夜长梦多。”
朱厚照看向陈兴,这小子真对我胃口。可眼神里的怀疑更深了,寻常武将哪有这么深远的心思?
这“宗禄永额”的法子,既狠又巧,还透着股熟悉的沉稳劲儿,跟当年陈先生的风格简直如出一辙!
不管了,要真是“他”,一口一个小子叫着,不亏!
但他没点破,只是笑着指了指陈兴:“你小子可以啊,不光会打仗,玩起朝堂手段也这么溜!”
他站起身,语气爽快,“这事就这么定了!”
“你牵头,跟王爱卿、唐爱卿一起拟章程,明年开春就推!谁要是敢反对,朕就先摘了他的乌纱帽!”
私宴散去,朱厚照望着陈兴离去的背影,对王守仁、唐伯虎挤了挤眼睛:
“你们说,这陈兴是不是跟陈先生有啥关系?不然怎么心思这么像?”
唐伯虎摸着下巴道:“不好说,但他的才学和胆识,确实跟陈太傅很像。”
王守仁道:“不管他是谁,对大明没坏处,又能帮陛下解决难题,重用便是。”
朱厚照哈哈一笑:“说得对!管他是谁,能给朕出这么好的主意,能帮朕整治那帮蛀虫,朕就重用他!”
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不过,朕倒要看看,他还能给朕带来多少惊喜。”
而陈兴回到新赐的宅邸,望着窗外的月色,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他知道,“宗禄永额”只是开始,有朱厚照这跳脱却敢革新的帝王支持,他接下来的新政推行,只会更加顺利。
太和殿上,“宗禄永额”的章程被正式摆上朝堂。
朱厚照斜倚在龙椅上,手指敲着扶手:“这宗禄永额,朕觉得甚好!”
“既省了朝廷的钱,又给了宗亲出路,谁要是反对,先问问朕手里的剑答应不答应!”
文武百官鸦雀无声。对文官集团而言,宗禄挤占财政多年,早已是心腹大患,“永额”之策正好解了燃眉之急,自然无人反对;
即便是少数与宗室有牵连的官员,见陛下态度坚决,又有王守仁等人背书,也不敢贸然出头。
朝堂之上,竟罕见地一致通过了这桩牵动宗室根本利益的新政。
可旨意传到各地藩府,却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南昌宁王府内,朱宸濠将那份“宗禄永额”的旨意狠狠摔在地上,脸色铁青如铁。
他身着亲王蟒袍,腰间佩着稀世玉佩,可眼底翻涌的怒火与野心,早已冲破了这身华贵的伪装。
“朱棣当年许诺我祖,‘天下已定,必封大藩’,结果呢?”
“夺了江山便翻脸不认人!如今这朱厚照小儿,更是变本加厉,竟敢断我宗室生路!”
他口中的“祖上”,正是当年与朱棣一同起兵、却未得应有封赏的宁王朱权。
这笔旧怨,如同种子般在宁王府世代相传,到了朱宸濠这一代,更是被野心浇灌得愈发疯狂。
这些年,他暗中招兵买马,囤积粮草,勾结江湖势力,甚至私造兵器、打通宫内眼线,早已做好了谋反的准备,只缺一个师出有名的借口。
而“宗禄永额”,恰好给了他这个借口。
“王爷息怒。”谋士李士实躬身捡起旨意,低声道,“这‘永额’之策,看似只减宗禄,实则是要断了天下藩王的根基。”
“如今各地藩王,哪家不是人口众多?日后宗禄不够分,宗亲子弟要么饿死,要么只能自食其力,他们岂能甘心?”
“甘心?”朱宸濠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们不甘心,便只能跟着本王反!”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划过大明疆域图,“朱厚照小儿沉迷玩乐,朝堂虽有王守仁之流,却也挡不住天下藩王联手!”
“本王振臂一呼,定会一呼百应,到时候率军直捣京师,夺了那龙椅,让朱家的江山,回到真正该有的样子!”
他并非盲目自信。这些年,他早已暗中联络了不少对朝廷不满的藩王:
山西的晋王,因封地赋税被削而心怀怨恨;山东的鲁王,不满朝廷对宗室的限制;
还有几个偏远藩府,常年被宗禄不足所困,早已怨气冲天。
朱宸濠当即写下数封密信,派心腹快马送往各地藩府。
信中言辞恳切,一面痛斥朱厚照“苛待宗亲、违背祖制”,一面许诺“事成之后,恢复宗禄旧制,裂土分疆,共享天下”。
他坚信,只要这些藩王响应,他便能集结起足够的力量,一举推翻朱厚照的统治。
心腹出发后,李士实却面露忧色:“王爷,那陈兴近日在朝堂上颇受重用,此人有勇有谋,恐是心腹大患。”
“还有王守仁,坐镇江西多年,根基深厚,若他察觉异动,怕是会坏了大事。”
“陈兴?王守仁?”朱宸濠不屑地哼了一声,“一个半路杀出的武将,一个只会讲学的文臣,能成什么气候?”
他走到窗边,望着王府内操练的私兵,眼中满是野心。
“本王经营多年,兵精粮足,又有天下藩王相助,这大明的江山,本就该是我的!”
他不知道的是,那些被他寄予厚望的藩王,接到密信后反应各异:晋王虽不满,却忌惮朝廷军力,犹豫不决;
鲁王胆小怕事,将密信藏了起来,不敢有丝毫动作;
只有几个偏远小藩,虽表示支持,却无多少兵力财力,根本成不了气候。所谓的“一呼百应”,不过是朱宸濠的一厢情愿。
而远在京城的陈兴,早已察觉到了暗流涌动。他在朝堂上提议“宗禄永额”时,便料到会引发藩王不满。
只是没想到,最先跳出来的,会是野心勃勃的朱宸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