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太尉府的暖阁内,熏香缭绕却驱不散高俅心头的怒火。他将高唐州失守、高廉被擒的急报狠狠摔在案上,鎏金镇纸弹起,砸得密报上的墨迹晕开一片狼藉。
“废物!一群废物!”高俅暴跳如雷,绯袍下摆扫过案上的茶盏,青瓷碎裂的声响在寂静的暖阁中格外刺耳,“高廉那蠢货,手握妖法,坐拥五千精兵,竟被一群草寇打得落花流水!高唐州一丢,东昌府,东平府危在旦夕,河北防线形同虚设,这让陛下如何安心!”
身旁的亲随吓得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他们深知高俅此刻的怒火不仅为了表弟高廉,更因高唐州的失守搅乱了河北的局势,一旦燕云获得喘息之地,缓过神来南下,后果不堪设想,如今燕云军在登州抽身,梁山又占据高唐,虽然在东昌府的逼迫下,梁山没有办法久占高唐,但也将河北局势已乱作一团,他在皇上面前许下的“平定河北”诺言眼看就要落空。
“太尉息怒。”参军李年小心翼翼地上前,躬身道,“梁山贼寇虽侥幸取胜,却也伤亡惨重,且公孙胜妖法厉害,高廉将军吃亏在所难免。如今当务之急是选派得力将领,火速出兵梁山,生擒宋江、柴进,夺回城池,方能稳住河北局势。”
“得力将领?”高俅冷笑一声,眼中满是戾气,“满朝文武,除了童贯那废物,还有谁能堪当此任?宗泽老匹夫一心守着大名府,不肯全力驰援;韩世忠被俘,种师道远在西北,难道要让我亲自领兵不成?”
李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连忙躬身道:“太尉息怒,朝中并非无可用之将。登州呼延庆,骁勇善战,枪法精湛,且与燕云军、梁山贼寇皆有交锋,熟悉其战法,正是讨贼的不二人选!”
“呼延庆?”高俅眉头一皱,指尖摩挲着案上的鎏金镇纸,“那厮乃呼延赞之后,虽有几分勇力,却向来桀骜不驯,此前在登州与燕云军对峙,虽未落败,却也未能立下寸功,让他领兵讨贼,能靠谱吗?”
“太尉有所不知。”李年连忙解释,“呼延庆在登州与杜壆麾下燕云精锐周旋月余,虽未破敌,却守住了登州海防,可见其用兵稳健,绝非有勇无谋之辈。且他急于证明自己——同族呼延灼归降燕云,在官家心中,他并不是什么忠臣良将,否则也不会贬他去登州做一个小小的水军将领,为了证明自己忠心,他对草寇向来深恶痛绝,定会全力以赴。”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如今韩世忠被俘,种师道远在西北,宗泽专注防守,唯有呼延庆既熟悉河北地形,又能调动登州守军,且与燕云、梁山都有交手经验。若太尉能委以重任,再调拨两万禁军相助,呼延庆定能大破梁山,夺回高唐州,生擒宋江、柴进,为高廉将军报仇!”
高俅沉吟片刻,心中渐渐动了念头。他深知如今朝中确实无其他合适将领,呼延庆虽桀骜,却也算得上一员猛将,且登州距梁山不远,调兵驰援极为便利。“让他领兵可以,但需派一名心腹监军,以防他有异心。”
“太尉英明!”李年连忙道,“属下愿举荐开封府推官张叔夜为监军,张大人清正廉明,深谙兵法,可与呼延庆相辅相成,确保大军所向披靡。”
高俅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好!传我令,任命呼延庆为河北讨贼先锋使,率领登州守军五千,再加调两万禁军,共计两万五千兵马,即刻出兵高唐州,讨伐梁山贼寇;张叔夜为监军,节制全军,若呼延庆敢有怠慢或异心,可先斩后奏!”
“属下遵命!”李年躬身领命,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的提议被采纳。
旨意很快便通过八百里加急送往登州。此时的登州城内,李彦仙刚送走燕云军,正与呼延庆商议海防巩固事宜。接到高俅的旨意,呼延庆脸色复杂,将旨意重重拍在案上:“高俅这老贼,自己无能,却让我去啃梁山这块硬骨头!”
李彦仙拿起旨意看了一眼,沉声道:“呼延将军,高唐州失守,河北局势动荡,高俅派你出兵,虽有推诿之嫌,却也是你建功立业的良机。梁山贼寇虽胜,却也伤亡惨重,且高唐州乃四战之地,他们未必能久守,你若领兵前往,胜算不小。”
“胜算?”呼延庆冷笑一声,“梁山有公孙胜那妖道,还有宋江、吴用等人出谋划策,朱仝、杨志等猛将冲锋陷阵,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况且高俅派张叔夜为监军,摆明了是不信任我,处处掣肘,这仗如何能打?”
“将军息怒。”李彦仙劝道,“张叔夜虽为监军,却也是难得的贤臣,并非奸佞之辈。你只需一心讨贼,立下战功,既能稳住河北局势,也能让太尉对你刮目相看,日后在朝中更有立足之地。登州海防有我坚守,你无需后顾之忧,可放心领兵前往。”
呼延庆沉默良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深知自己虽为名将之后,却因性情耿直,在朝中一直不受重用,此次若能大破梁山,夺回高唐州,定能改变自己的处境。“好!我便领命出兵!但我有一个条件,大军的粮草、军械必须由太尉府足额供应,若有短缺,休怪我按兵不动!”
李彦仙闻言,指尖轻轻敲击案几,目光沉凝道:“将军顾虑极是,粮草军械乃行军之本,理当向太尉府据理力争。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将军需格外留意——公孙胜的五雷正法着实棘手,高廉便是栽在此人手中,若不能破其妖法,此战难有胜算。”
呼延庆眉头紧锁,沉声道:“我也知晓公孙胜厉害!可那妖法虚无缥缈,寻常刀剑根本无法应对,我军中又无精通法术之人,如何能破?”
“将军莫急。”李彦仙微微一笑,话锋一转,“将军可知,令弟呼延灼如今在燕云效力,深受范王爷器重?燕云军中,恰有几位能破解妖法的奇人异士。”
呼延庆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是说……让我向呼延灼求援?他已归降燕云,与朝廷为敌,我若向他开口,岂不是自陷不忠不义之地?高俅那老贼本就猜忌我,此事若被知晓,定要借机置我于死地!”
“将军误会了。”李彦仙连忙摆手,“我并非让你向呼延灼本人求援,而是借他上面那位手下的人。燕云军中,有四大法师,有一位名为乔冽的道士,绰号‘幻魔君’,早年曾在九宫山修行,精通幻术与破邪之法,此外,还有一位‘神驹子’马灵,擅长金砖法与白砂迷魂阵,亦能牵制法术高手。还有一个原本是京中官员,名叫陈希真,曾经也是搅动风云四方的人物,位于四大法师之首,还有一个名叫李助,自号金剑先生,虽不知本领几何,但自在这个当中的人自然不差。”
他顿了顿,继续道:“将军与呼延灼虽分属两地,却有骨肉亲情。你只需修书一封,陈明利害——公孙胜妖法横行,不仅是朝廷之患,我观梁山宋江,非为有贼寇之人自有向国之心,此人终是燕云大患,所以为了制衡不会不来人的,且呼延灼素来深明大义,定然知晓其中轻重,即便不亲自出面,也会为您求情,请一位仙尊前来相助。”
“这……”呼延庆仍有顾虑,“此些人皆是燕云将领,若他们前来,岂不是等于燕云插手大宋内乱?此事一旦败露,恐怕是引狼入室的罪名,后果不堪设想。”
“将军放心。”李彦仙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们可让他们以‘云游道士’的身份前来,不暴露燕云将领的身份。届时,对外只称是你寻访到的隐士高人,高俅与张叔夜即便有所怀疑,也无实据。况且,只要能大破梁山、生擒公孙胜,立下不世之功,朝廷高兴尚且不及,怎会过分追究?”
他看着呼延庆犹豫不决的模样,又补充道:“将军,如今你身陷两难——不破妖法,此战必败,轻则贬官削爵,重则性命难保;若借燕云之力破敌,虽有风险,却能立下奇功,不仅能洗刷朝廷对你的猜忌,还能稳固自己的地位。孰轻孰重,将军心中自有权衡。”
呼延庆沉默良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深知李彦仙所言极是,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公孙胜的妖法一日不破,他便一日无胜算。“好!我便听你的!”
当下,呼延庆即刻修书一封。信中并未提及借兵之事,只是以兄弟情谊为由,详述公孙胜妖法之害,言明其五雷正法威力无穷,若任其发展,日后无论是大宋还是燕云,都将受其威胁,恳请呼延灼设法引荐一位能破邪术的高人,以解燃眉之急。
书信写罢,呼延庆找来一名心腹亲兵,郑重嘱咐道:“你即刻启程,绕道前往幽州,务必将此信亲手交给燕云的呼延灼将军,切记,途中不可泄露任何消息,若遇盘查,便称是探亲的家仆。”
“属下遵命!”亲兵接过书信,小心翼翼地藏在衣襟内,转身连夜启程。
送走亲兵后,呼延庆心中稍定,随即与李彦仙商议出兵事宜。“登州守军五千,我带走四千,留下一千由你调遣,坚守海防。太尉府调拨的两万禁军,预计三日后抵达,届时我便率军直奔高唐州。”
李彦仙点了点头:“将军放心,登州海防有我在,定万无一失。你率军出征后,我会即刻派人前往汴梁,催促太尉府按时供应粮草军械,绝不让你在前线受制。”
他顿了顿,又道:“张叔夜虽为监军,却并非不懂军事的庸官。此人刚正不阿,且有谋略,将军若能与他坦诚相待,摒弃前嫌,携手合作,此战胜算定会大增。”
呼延庆冷笑一声:“张叔夜乃高俅心腹,我与他合作?怕是难如登天。不过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让他拖后腿。”
三日后,两万禁军如期抵达登州。呼延庆点齐两万四千兵马,与监军张叔夜在城外校场会师。张叔夜身着青色官袍,面容清瘦,眼神锐利,虽为文官,却透着一股凛然正气。
“呼延将军,”张叔夜上前一步,拱手道,“此次讨贼,事关河北安危,还望将军与我同心协力,早日大破梁山,以安官家之心。”
呼延庆心中虽有芥蒂,却也知晓大局为重,只得拱手回礼:“张监军放心,本将定当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