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集：五行脏腑
晨露刚漫过药圃的石阶，轩辕已站在那株老槐树下。树影里，伯高正用炭笔在兽皮上勾画着什么，竹筐里的赭石、松烟墨散着淡淡的草木气。昨夜与岐伯论及五脏特性，那些盘旋在心头的疑惑突然有了脉络——肝喜条达，似春日草木舒展；心主温煦，如烈火燎原不息；脾能承载，若沃土孕育万物；肺主收敛，像秋金肃降沉凝；肾藏精纳气，恰如冬水潜藏渊深。这意象如此鲜明，竟与木火土金水的流转暗合。
“伯高，”轩辕的声音带着晨露的清润，“把你画的脏腑图取来。”
伯高忙展开兽皮，上面是他依着 dissected（解剖）过的兽类脏器画的草图，虽粗糙却能辨出心肝脾肺肾的轮廓。轩辕俯身，指尖点在“肝”的位置：“你看这肝叶舒展，脉络如枝，受邪则易拘挛，像不像被狂风弯折的草木？”
伯高凑近细看，忽然拍膝：“首领说得是！去年部落里那猎手被熊爪抓伤胁下，肝部受损，整日烦躁如狂，可不就像春夏草木被摧折后，反倒疯长乱生？”
正说着，岐伯提着药篓走来，篓里的五味子还沾着露水。“晨间采此药，见藤蔓攀附树干，顺势而上，倒让我想起你昨夜说的‘肝属木’。”他将一颗紫红的果实递过来，“木性条达，若被束缚，便会横生枝节。人若长期郁怒，肝失疏泄，就会像这藤蔓缠上巨石，不得伸展，进而累及他处。”
轩辕接过果实，酸甜的滋味漫过舌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病例。有个妇人因丈夫狩猎不归，终日以泪洗面，后来胁肋胀痛，饮食不进。当时只知用郁金、青皮疏肝，却不知其理。如今想来，正是木气郁结，不得生发所致。
“那心呢？”伯高已在兽皮旁另铺了一块，提笔待画。
“心属火。”轩辕指向东方渐升的朝阳，“火性炎上，能温通四肢百骸。你记不记得部落长老心悸时，脉跳如烈火烹油，面红目赤，正是心火过旺；而那弃婴冬日里手足冰凉，啼哭无力，便是心阳不足，如残烛微光。”
岐伯蹲下身，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五行相生的图：“木能生火。肝藏血，心主血，肝血充盈，才能助心火燃烧。就像柴薪充足，火焰才旺。前阵子那少年肝火上炎，没多久便口舌生疮，正是木火相煽之故。”
这话让伯高想起自己年少时，一次与人争执后怒火攻心，夜里竟梦到自己胸腔里有团火在烧，醒来后满嘴燎泡。当时只当是冲撞了山神，如今才知是肝木引动心火。他赶紧在兽皮上“心”的位置旁，添了个跳动的火焰符号。
日头升至半空时，他们转到“脾”的讨论。轩辕让少师取来陶罐，里面是刚熬好的小米粥。“你看这粥，由五谷熬成，能养人精气神，就像土地孕育万物。”他舀起一勺，粥汁浓稠如膏，“脾在人体内，就负责运化水谷，把精微输送到全身，若脾弱了，人就像地里缺了肥力，庄稼难长。”
岐伯接过话头：“去年秋收时，不少人吃了未熟的谷子闹腹泻，就是脾被寒湿所困，运化失常。后来用了炒麦芽、炒白术，就是借其温燥之性，助脾如暖阳照地，化去寒湿。”
伯高听得入神，在“脾”的轮廓外画了圈波纹，像土壤浸润着雨水。他忽然想起一事：“上次那孩子脾虚，吃什么拉什么，首领让他多吃黄土炒过的米，是不是也取‘土’能固摄之意？”
轩辕点头：“正是。五行中，火能生土，心阳足则脾运健，就像阳光充足，土地才能肥沃。你看那些心阳不足的人，往往也会脾虚食少，便是这个道理。”
午后的药圃里，蝉鸣渐起。他们对着“肺”的图谱，想起了西方的游牧部落。“那些牧民常年在风沙里劳作，肺易受燥邪侵袭，常干咳少痰，就像秋日草木干枯，津液不足。”轩辕说，“肺主气，司呼吸，就像风箱鼓风，若风箱漏了气，全身气机都会紊乱。”
岐伯从药篓里拿出桑叶：“你看这桑叶，秋霜打过之后，性偏寒凉，能清肺润燥，就像秋日凉风，吹散燥热。肺属金，金主肃降，若肺气上逆，就会咳喘不止，需用这类药物引其下行。”
少师在一旁记录，忽然问：“那土能生金，是不是说脾旺了，肺也会强健？”
“没错。”轩辕解释，“脾运化的精微，会上输到肺，肺才能将其布散到全身，就像土地长出的草木，能化为冶金的燃料。所以说‘脾为肺之母’，临床上，有些久咳不愈的人，补补脾气，反倒能好。”
夕阳西沉时，最后轮到“肾”。轩辕带众人来到山涧边，溪水在石缝间幽深静谧，倒映着满天晚霞。“肾就像这深潭，藏着人体的精气，是生命的本源。”他指着水底的卵石，“这些石头在水下浸润多年，愈发坚硬，就像肾精充足的人，筋骨强健，不易衰老。”
岐伯捡起一块光滑的卵石：“肾属水，水性润下，能滋养全身。你看那些肾精不足的孩童，头发枯黄，骨骼瘦弱，就像缺水的禾苗。而肾水又能涵养肝木，肝木得润，才能条达不枯，这便是水生木的道理。”
伯高在兽皮上“肾”的位置旁，画了汪清泉，泉水还蜿蜒出一条细流，连接到“肝”的草木符号上。他忽然明白：“难怪首领常说，肝肾同源，原来根在这里！”
夜幕降临时，兽皮上的图谱已初显模样：肝旁有木，心侧有火，脾外有土，肺边有金，肾周有水，彼此间用箭头连着相生的路径。轩辕望着这图，忽然想起那个肝病传脾的病例——有个猎人肝受箭伤后，没多久就食欲不振，腹胀便溏。当时只知治肝的同时也要调脾，如今才懂，这是木旺乘土，就像狂风过度，会吹倒庄稼，需同时固土防风。
“五行不仅相生，还会相克。”轩辕在地上补画了相克的箭头，“肝木克脾土，脾土克肾水，肾水克心火，心火克肺金，肺金克肝木。这相克，就像四季轮转有制约，太过则为病，不及也为病。”
岐伯补充：“就像去年冬天，那老者肾水过旺，反倒克了心火，出现心悸怕冷，后来用了温心阳的桂枝，就是助火制水。”
众人围坐在篝火旁，看着兽皮上的五行脏腑图，忽然觉得那些原本抽象的脏器，都活了过来，在人体内循着五行的规律，相生相克，动态平衡。伯高小心翼翼地将兽皮卷起，仿佛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轩辕望着跳动的火苗，轻声道：“这只是开始。接下来，我们要把这五行与五脏、五味、五色、五音都对应起来，让后人一看就明白，人体就是个小天地，与自然同息同律。”
少师在竹简上记下最后一笔，炭火映着他的侧脸，眸子里闪着光。他知道，他们正在做的，是一件前无古人的事——用朴素的智慧，为人类的生命规律，画出一张清晰的地图。
而那兽皮上的木火土金水，正像五颗星星，在历史的长夜中，渐次亮起，等待着照亮后世无数医者的路。
欲知这五行学说如何进一步系统化，与五味、五色等建立更细密的联系？下集自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