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门外的长廊寂静得能听见呼吸的回声，白色的墙壁反射着冷硬的灯光，将溪午和潞晏的影子拉得很长。
溪午庞大的身躯蜷缩在走廊角落，尽量不占用过多空间，灰色的毛发因为紧绷而显得有些凌乱。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那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粉色的瞳孔里盛满了挥之不去的担忧，时不时用鼻尖蹭了蹭前爪，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刚才鹿深时昏迷时苍白如纸的脸、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呼吸，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让他坐立难安。
若不是知道手术室里需要绝对安静，他恐怕早就忍不住冲进去守在鹿深时身边了。
潞晏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双臂环在胸前，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他的作战服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和尘土，手臂上刚包扎好的伤口因为站姿紧绷而隐隐作痛，但他毫不在意。
此刻他的心思远比伤口的疼痛更沉重，一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对林辰月和鹿深时安危的牵挂，更有对即将到来的风暴的预感。
黑塔内部的复杂程度远超常人想象，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势力，还有那个神秘药剂背后的操纵者，对“精神力进化”这种事向来是趋之若鹜，林辰月的情况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流逝，长廊里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他们的心上。
溪午偶尔会站起身，踱到手术室门口，用鼻子轻轻嗅闻着门板缝隙里透出的气息，试图捕捉到鹿深时的动静，可除了消毒水的味道，什么也感知不到。
他只能重新回到角落，将脑袋埋在爪子里，灰色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探向手术室方向，却被厚重的门板和特殊的防护屏障阻挡回来，只能徒劳地在空气中微弱波动。
潞晏拿出通讯器，反复检查着信号，又快速浏览了一遍近期的消息，确认没有黑塔高层发来的问询，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他心里清楚，纸包不住火，维克那边一旦有了结果，消息迟早会泄露出去。
他必须尽快做好准备，无论如何，都要护住林辰月和鹿深时。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手术室门上的红灯终于熄灭，发出“嘀”的一声轻响。
溪午几乎是瞬间弹了起来，庞大的身躯瞬间冲到门口，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潞晏也立刻站直身体，快步跟了上去，原本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维克穿着沾着些许消毒水的白大褂走了出来，脸上没有往常那种手术后的疲惫，反而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惊喜，眼底甚至闪烁着几分近乎火焰的狂热。
当他抬眼看到门口的潞晏和溪午时，那股过于外放的情绪才稍稍收敛了些，但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还是暴露了他的激动。
“维克，他们怎么样？”潞晏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目光紧紧锁住维克的脸，生怕从他口中听到不好的消息。
溪午也跟着凑了过来，巨大的脑袋几乎要碰到维克的肩膀，眼睛里满是急切，喉咙里的呜咽声更清晰了些。
维克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兴奋，语气急促却清晰地说道：“没事了！都没事了！你们放心，手术很成功，林辰月和鹿深时的生命体征都已经稳定下来了。”
听到“没事了”三个字，潞晏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悬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地。
溪午更是直接发出一声喜悦的低吼，尾巴在身后欢快地甩动起来，差点扫到走廊里的座椅。
“不过……”维克话锋一转，眼底的火热再次冒了出来，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低了些，却难掩激动，“这次的情况很特殊！林辰月的精神力不仅完全恢复了，还出现了大幅度的上涨！比他之前的峰值足足提升了三成还多！”
“精神力上涨？”潞晏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对！”维克用力点头，语气笃定，“这就是鹿深时能进一步进化出九尾形态的关键原因！精神体与主人的精神力是同源共生的，主人的精神力突破瓶颈，精神体自然会随之进化，变得更加强大。这种级别的同步进化，在黑塔的历史上都极为罕见！”
他说着，眼神里的狂热几乎要溢出来，看向手术室的方向，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要知道，精神力的自然增长本就缓慢，更别说这种跨越式的突破了。如果能研究出导致这种进化的原因，对整个精神力领域的研究都将是革命性的突破！”
潞晏脸上的轻松很快被凝重取代。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林辰月的精神力进化，这消息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炸弹，一旦传开，必然会引起黑塔高层和那个药剂背后势力的高度关注。
那些人对力量的贪婪是无止境的，林辰月现在无疑成了他们眼中最有价值的目标，危险正悄无声息地向她逼近。
溪午似乎也察觉到了潞晏情绪的变化，欢快甩动的尾巴停了下来，脸上的喜悦渐渐褪去，重新换上了担忧的神色，看向潞晏的眼神里带着询问。
就在这时，维克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潞晏，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和期待：“潞晏，你看……林辰月现在的情况很特殊，他的血液里一定含有某种能促进精神力进化的特殊物质。能不能……能不能抽一点他的血给我做研究？就一点点，不会伤害到他的！”
他的语气带着恳求，眼神里满是对研究的渴望，毕竟这样千载难逢的研究机会，他实在不想错过。
潞晏想都没想，立刻脸色一沉，语气严厉地拒绝：“不行！”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让维克脸上的期待瞬间僵住。
“潞晏，你听我说，”维克急忙解释，“这不仅仅是为了我的研究，研究出结果后，对林辰月自己也有好处啊！我们可以找到让他精神力稳定增长的方法，还能帮他规避进化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风险，这对他以后的安全也有保障！”
“我说了，不行。”潞晏的态度没有丝毫松动，眼神锐利地看着维克，“你应该清楚，这件事一旦传出去，会给林辰月带来多大的危险。他的血液绝不能成为别人觊觎的目标，我不能拿他的安全冒险。”
维克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潞晏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潞晏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黑塔内部的水太深，确实不能掉以轻心。
“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维克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惋惜，“那等林辰月醒了，我再亲自问问他的意思吧。”
说完，他转身朝着研究室的方向走去，脚步略显沉重，显然还在为错过这个研究机会而遗憾。
维克刚走没多久，手术室的门就被护士从里面打开了。
溪午立刻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动作轻柔地避开门口的医疗器械，径直跑到病床边。
鹿深时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已经恢复了些许血色，呼吸平稳而均匀，眉头舒展着，没有了之前痛苦的模样。
溪午小心翼翼地凑近，用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感受到他温热的皮肤，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他没有再靠近，只是在病床边的地板上轻轻趴下，巨大的身体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目光温柔地落在鹿深时身上，耐心地等待着他醒来。
护士为林辰月和鹿深时做了最后的检查，确认一切正常后，便轻轻带上房门退了出去，留下他们在病房里。
潞晏走到林辰月的病床边，看着她还在沉睡的脸，眼神柔和了些。
他转身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然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继续守着他们俩。
没过多久，林辰月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醒来时，他的眼神还有些涣散，过了几秒才渐渐聚焦，看到守在床边的潞晏，他虚弱地笑了笑。
“潞晏……”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醒了？感觉怎么样？”潞晏立刻起身，拿起桌上的温水，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坐起来，将水杯递到他嘴边。
林辰月喝了几口温水，喉咙里的干涩感缓解了不少，精神也清醒了许多。
他轻轻摇了摇头：“还好，就是有点累，精神力还有点紊乱。”
“没事就好。”潞晏将水杯放在一边，扶着他靠在床头，然后将维克刚才说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维克说你的精神力上涨了三成多，鹿深时也是因为这个才进化出了九尾形态。现在你们都安全了，只是……”
潞晏顿了顿，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黑塔的人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还有那个神秘药剂的势力，他们肯定会对你虎视眈眈，接下来你要格外小心。”
林辰月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潞晏。”
“对了，”潞晏想起维克的请求，看着林辰月说道，“刚才维克想抽一点你的血做研究，我已经拒绝了。但他肯定不会死心，等下一定会再来找你。我先问问你，你自己愿意吗？”
林辰月愣了一下，随即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维克对研究的执着，也明白自己这次的情况确实特殊。
如果能通过研究找到精神力进化的原因，或许真的能像维克说的那样，规避一些风险，而且他也很好奇，自己的身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想了几分钟，林辰月抬起头，看着潞晏说道：“我愿意让他研究一下，不过……我只提供血液，其他的我不会配合。而且，研究的过程必须绝对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血液样本有特殊之处。”
潞晏沉吟了片刻，觉得这个决定也还算稳妥。
只提供血液，能最大限度地保护林辰月的安全，而且有他在旁边盯着，维克也不敢乱来。
“好，我知道了。”潞晏点了点头，“等下他来了，我会跟他说清楚这些条件。”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林辰月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了。
而另一边，病床上的鹿深时也终于有了动静。
他的耳朵轻轻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眼里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
溪午立刻凑了上去，用鼻尖轻轻蹭着他的额头，声音温柔：“深时，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鹿深时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研究所的病房里。
他动了动身体，发现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精神力也恢复了不少，只是还有些虚弱。
“溪午……”鹿深时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一丝刚睡醒的鼻音。
溪午小心翼翼地将他从病床上抱了起来，让他趴在自己的背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你进化了，深时。你现在是有九只尾巴的狐狸了，特别厉害。”
“九只尾巴？”鹿深时愣住了，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却只看到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尾巴，正软软地搭在溪午的背上。
他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用爪子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尾巴：“只有一条啊……溪午，你是不是看错了？”
溪午也有些纳闷，他明明亲眼看到鹿深时进化出了九条尾巴，怎么现在又变回一条了？
他仔细看了看鹿深时的尾巴，确实只有一条。
“可能……可能需要你自己感受一下吧。”溪午想了想，对鹿深时说道，“你试着集中精神，感受一下尾巴那里的力量，说不定就能召唤出来了。”
鹿深时将信将疑，但还是按照溪午说的做了。
他紧紧盯着自己的尾巴，闭上眼睛，集中全部精神去感受尾部的力量。
一开始，他什么都没感觉到，只觉得尾巴还是和以前一样柔软。
但过了几分钟，他忽然感觉到尾部传来一股暖暖的力量，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苏醒、生长。
他立刻睁开眼睛，转头看向自己的尾巴。
只见白色的光芒从他的尾部散发出来，原本只有一条的尾巴周围，渐渐浮现出淡淡的光晕。
紧接着，光晕凝聚成实体，一条、两条、三条……七条、八条尾巴缓缓地生长了出来。
九条银色的尾巴在空中舒展着，每条尾巴上都点缀着细碎的光点，如同夜空中的星辰，散发着柔和而强大的气息。
尾巴上的毛发蓬松柔软，看起来手感极好。
鹿深时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身后这一大团毛茸茸的尾巴，脸上满是惊喜。
他忍不住伸出爪子，将一条尾巴抱在怀里，柔软的触感让他瞬间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果然和他想象中的一样，毛绒绒、软绵绵的，摸起来舒服极了。
溪午看着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九条大尾巴，眼神里满是宠溺，同时也有些手痒。
他早就想好好撸一撸这些蓬松的尾巴了，只是现在还背着鹿深时，不方便行动。
他在心里暗暗想着，等回到房间，一定要好好撸个够。
“好了，深时，我们先回房间休息吧。”溪午温柔地说道，“你刚醒，还需要好好恢复。”
鹿深时点点头，恋恋不舍地松开抱着尾巴的爪子，九条尾巴轻轻晃动着，搭在溪午的背上，像一团柔软的毛球。
潞晏看着恢复正常的两人，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我们先回去吧，这里交给维克他们就行。”
林辰月也点了点头，在潞晏的搀扶下下了床，几人一起朝着病房外走去。
回到房间后，溪午小心翼翼地将鹿深时放在床上，然后立刻忍不住伸出爪子，轻轻撸了撸他的尾巴。
柔软的触感让溪午舒服地眯起了眼睛，鹿深时也没有反抗，反而惬意地蹭了蹭他的爪子。
接下来的几天，林辰月和鹿深时都在房间里安心休养。
潞晏则抽空去了一趟黑塔的任务部门，询问这次废弃工业区任务出现意外的原因。
然而，得到的解释却只是“前期探查错误，低估了感染物的数量和等级”。
这样敷衍的说法，无论是潞晏，还是林辰月和溪午，都完全不信。
他们心里清楚，这次的意外绝非偶然，很可能是有人故意设计的，但无论潞晏怎么追问，任务部门的人都一口咬定是探查失误，再也不肯透露更多信息。
潞晏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黑塔内部的势力盘根错节，想要查到真相，绝非易事。
他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疑虑，先做好眼前的防护工作。
三天后，林辰月和鹿深时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鹿深时也能熟练地控制自己的九条尾巴了，想召唤出来就召唤出来，想收回去就收回去，十分灵活。
这天早上，潞晏突然对三人说道：“收拾一下，我们出去一趟。”
“去哪？”林辰月好奇地问道。
“去看看那些药剂买卖的地下场所。”潞晏眼神锐利，“既然这次的任务和神秘药剂有关，我们不如直接从源头查起，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林辰月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溪午和鹿深时也跟着点了点头，只要能和大家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
出发前，潞晏拿出了一些早就准备好的衣物和道具，给林辰月做了一番装扮。
他让林辰月带上来一顶假发，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外套和牛仔裤，还在他的脸上画了几道浅浅的伪装痕迹，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街头流浪者，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而溪午和鹿深时则不需要任何装扮，鹿深时进化之后，精神力变得更加强大，已经能轻松地将自己和溪午的气息完全隐藏起来，除非是精神力远超他们的人，否则根本无法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们悄悄离开了黑塔研究所，朝着城市的边缘区域走去。
路上，林辰月看着潞晏轻车熟路地穿梭在各种小巷和街道里，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潞晏，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潞晏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边说道：“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经常需要在这里打探消息，这些地下场所的规矩和人脉，我多少了解一些。”
说着，他带着几人来到了一条偏僻的街道。
街道两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行人稀少，大多是一些眼神闪烁、行色匆匆的人。
潞晏带着林辰月走进了一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杂货铺，溪午和鹿深时则隐藏在一旁，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杂货铺里光线昏暗，货架上摆满了各种杂乱的商品，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坐在柜台后面，眼神浑浊地看着进来的两人。
“要点什么？”老头的声音沙哑难听。
潞晏走到柜台前，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晦涩的暗语。
老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上下打量了潞晏和林辰月一番，然后站起身，朝着里屋的方向指了指：“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