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与湮灭的轰鸣在身后如同垂死巨兽的最终咆哮，裹挟着金属碎片与能量乱流的冲击波，在狭窄而错综复杂的能源管道网络中疯狂肆虐。林默紧抱着气息虚弱的苏晚，将混沌遁光催发到极致，如同一颗逆流而上的陨星，在由无数巨型管道构成的、昏暗如迷宫般的金属肠道内亡命飞遁。
额间那新生的三角星纹灼热无比，仿佛烙印着一轮微缩的、危险平衡的宇宙。生命源核的翠绿辉光、毁灭碎片的暗红纹路，以及太初道种的混沌星璇，三者以前所未有的紧密方式交织、碰撞、又相互制约，在他体内掀起了一场无声的法则风暴。强行容纳并初步调和这两股极端对立的至高力量，所带来的负担远超想象，经脉如同被无数细小的刀片切割，又仿佛有亿万世界在体内生灭，灵魂都在这剧烈的冲突与平衡中震颤。
但他不能停下，甚至不能稍稍减缓速度。身后那三道如同银白色死亡彗星般紧追不舍的巡天者气息，如同悬顶的利剑，冰冷的杀意穿透层层管壁，死死锁定着他们。尤其是那名冷峻男子，其化神中期的庞大神念，如同无形的蛛网，不断蔓延而来，试图缠绕、阻滞他们的遁光。
“左转第三岔口，下方七百米，有强烈能量乱流，可短暂干扰神念！”苏晚强忍着灵魂层面的虚弱与九幽本源的大量消耗，裁决之瞳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冷静，飞速分析着前方管道网络的能量脉络与结构弱点，为林默指引着最有利的遁逃路线。她的感知与林默共享，两人在这绝境之中，配合得愈发默契。
林默毫不犹豫，遁光猛地一折，如同游鱼般钻入指定的管道岔口，并瞬间向下沉坠！下方果然是一片废弃的能源节点，无数断裂的管道如同怪物的触手虬结，残留的狂暴能量如同失控的雷池，发出噼啪的炸响！
轰！
混沌遁光悍然撞入这片能量乱流区，太初之力自然流转，将那狂暴的能量稍微排开，但也使得遁光剧烈摇晃。几乎在同时，三道银白流光紧随而至，冲入乱流区！
“哼，雕虫小技！”冷峻男子的冷哼传来，他并未直接闯入乱流中心，而是抬手打出一道银白色的符文。符文瞬间扩大，化作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秩序法阵，强行镇压、梳理着前方的能量乱流，硬生生开辟出一条相对平稳的通道！其对于能量法则的掌控力，可见一斑！
另外两名巡天者紧随其后，那魁梧壮汉更是直接一拳轰出，狂暴的物理力量将挡路的断裂管道与能量团直接轰成齑粉，蛮横地开拓道路！
差距显而易见！依靠环境干扰，只能延缓，无法摆脱！
“这样下去不行！”林默心中焦急，感受着体内越来越难以压制的力量冲突，以及苏晚愈发苍白的脸色，知道必须尽快找到脱身之法，或者……创造一个逆转的机会！
他的寂灭星瞳在高速飞遁中依旧全力运转，不断扫描着周围的环境。突然，他注意到侧下方一条格外粗大、表面铭刻着古老符文、却似乎早已废弃的管道深处，传来一丝极其隐晦的、与这片区域科技风格格格不入的……空间波动！那波动极其微弱，且被层层锈蚀与能量沉淀所掩盖，若非他星瞳洞察入微，绝难发现！
更让他心头一动的是，那空间波动的气息，竟然与他之前在青铜王座上惊鸿一瞥感受到的、“观测者”那双眼睛散发出的冰冷死寂之意，有着几分微妙的相似！但更加古老，更加……“原始”？
是陷阱？还是……一线生机？
没有时间犹豫！身后的追兵已然逼近，银白色的秩序领域如同潮水般蔓延过来，所过之处，连狂暴的能量乱流都被强行抚平！
“赌一把！”林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传音给苏晚：“跟我来！”
他猛地调转方向，混沌遁光不再追求速度，而是将大部分力量用于隐匿与防御，如同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钻入了那条废弃的古老管道！
管道内部极其宽敞，却布满了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万年的金属锈垢与能量结晶，空气中弥漫着陈腐与死寂的味道。遁光在其中穿梭，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
后方，三名巡天者追至管道入口。
“目标进入‘远古观测道’，能量签名减弱百分之七十！”高挑女性迅速汇报，她手中的构装体闪烁着分析的光芒，“此道连接着已被封存的‘旧塔区’，空间结构不稳定，存在未知风险。建议谨慎追击。”
冷峻男子看着那幽深、死寂的管道，锐利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虑。作为技术肃正局的高层，他深知这些连接着战城最古老核心“巡天之塔”原始结构的管道意味着什么。那里充斥着早已被遗弃的失败实验痕迹、失控的能量场，甚至……一些关于“先觉者”早期研究的、不被记录的禁忌秘密。
“他们已是强弩之末，逃入此地，无异自寻死路！”魁梧壮汉瓮声瓮气地道，跃跃欲试。
冷峻男子沉吟一瞬，想到那被夺走的“寂灭核心”，以及林默身上那疑似“源初”的痕迹，眼中厉色再现：“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启动‘秩序信标’，保持联系，若有异常，立刻撤离！”
他终究不愿放弃，三人周身银光更盛，如同三颗谨慎的白色星辰，缓缓驶入了那充满未知的黑暗管道。
前方，林默与苏晚在黑暗中潜行。越是深入，那股古老而死寂的空间波动越发清晰。管道壁上的符文也渐渐变得完整，那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充满了几何美感与冰冷逻辑的纹路，与现今战城流行的任何一种符文体系都截然不同。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由某种透明水晶物质构成的闸门！闸门紧闭，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尘埃，但其材质本身却依旧流转着微弱的光芒。那股空间波动的源头，正是来自这闸门之后！
闸门旁边，有一个同样布满灰尘的、如同祭坛般的控制台，上面有几个凹陷的掌印和几个早已停止运转的能量读数仪表。
“需要特定权限或能量密钥……”苏晚观察着控制台，眉头微蹙。
林默却将目光投向了那水晶闸门本身。他的寂灭星瞳穿透尘埃，看到了闸门内部那复杂到极致的能量回路，以及回路中央，一个熟悉的、由三道交错弧线构成的暗红色徽记——熔炉议会的标记！但这个标记显得极其古老，风格与现今的熔炉议会徽记有着细微的差别。
难道这里，是熔炉议会早期，或者说，是其前身参与建造的？
他尝试着将一丝太初之力注入控制台，毫无反应。又尝试模拟之前开启实验室闸门的能量波动，依旧无效。
就在他思索其他方法时，体内那枚毁灭碎片似乎受到了某种牵引，微微震颤了一下，一丝极其精纯的毁灭气息不受控制地逸散而出，触碰到了那水晶闸门！
嗡——！
异变陡生！
那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水晶闸门，竟骤然亮起了暗红色的光芒！门板上那古老的熔炉议会徽记如同活了过来，缓缓旋转！控制台上那些早已熄灭的仪表指针，也开始疯狂摆动！
“检测到‘寂灭’权柄碎片……权限判定……古老契约部分激活……临时通行许可，授予……”
一个断断续续、充满杂音、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传来的合成音，在两人脑海中响起！
轰隆隆……
那厚重的水晶闸门，竟然在阵阵沉闷的机括声中，缓缓向一侧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精纯、仿佛凝聚了万古死寂与冰冷秩序的气息，从门后汹涌而出！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房间或通道，而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诡异的景象！
那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的空间，但其“地面”和“墙壁”都是由无数面巨大、光滑、不断微微调整角度的菱形镜面构成！镜面之中，倒映出的并非林默和苏晚的身影，而是无数破碎的、不断闪烁的星辰影像、文明废墟、以及各种难以理解的几何符号与能量流！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无数暗金色金属管道与晶体线路缠绕而成的、如同巨大“眼珠”般的装置！
那“眼珠”装置的瞳孔处，是一片深邃的、不断旋转的黑暗，仿佛连接着某个未知的维度和诸天万界的景象！一股宏大、冰冷、毫无感情、仿佛凌驾于万物之上的“观测”意志，正从那“眼珠”中弥漫出来，笼罩着整个镜面空间！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废弃管道尽头，而是一处……古老而隐秘的“观测站点”！其风格与技术，远超熔炉议会现今的水平，更像是由“先觉者”直接遗留，后被熔炉议会发现并试图研究、控制的遗迹！
而那股让林默感到熟悉的死寂之意，其源头，正是这枚巨大的“观测之眼”！它与巡天之塔顶端那双“眼睛”同源，但似乎……更加“原始”，或者说是某个……“备份”或“子系统”？而且，其状态似乎极其不稳定，那弥漫的观测意志充满了混乱的杂音与断续。
就在林默与苏晚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所震撼时，身后通道内，那三道银白色的巡天者气息，已然逼近！
“他们打开了‘古老之眼’？！”冷峻男子惊怒交加的声音传来，“阻止他们！绝不能让他们接触核心！”
三道银白流光加速冲来！
前有诡异莫测的古老观测站，后有强敌追兵！
林默看着那缓缓旋转的“观测之眼”，又感受到体内因靠近此地而略微平复了一些的毁灭碎片波动，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猛地拉住苏晚，不再犹豫，一步踏入了那镜面空间！
“我们进去！”
就在两人身影没入镜面空间的刹那，那道水晶闸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开始缓缓闭合！
而也就在这一刻，那悬浮的“观测之眼”似乎因为外来者的闯入，产生了剧烈的反应！瞳孔处的黑暗旋转加速，无数镜面中的影像疯狂闪烁、破碎、重组！那股宏大的观测意志变得狂暴而不稳定，如同一个从漫长沉睡中被强行惊醒的巨人，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整个镜面空间，开始剧烈震荡！无数镜面上，开始浮现出林默与苏晚过往经历的碎片影像，甚至……开始推演他们未来命运的某些模糊可能性！其中一些推演画面，充满了不祥与……背叛！
“警告！观测协议过载！底层逻辑冲突！检测到异常变量‘造化之源’……数据库比对……最高权限指令冲突……执行……清除？还是……引导？错误！错误！！”
那断断续续的合成音变得尖锐而混乱！
轰！
三道银白流光狠狠撞在即将完全闭合的水晶闸门上，却只激起一片剧烈的能量涟漪，未能阻止其彻底关闭！冷峻男子脸色铁青地看着那重新归于沉寂、连缝隙都消失的水晶闸门，以及门后那传来的、令人心悸的空间震荡与混乱的观测波动。
“他们……触动了‘古老之眼’……”高挑女性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里的时空规则是混乱的，观测逻辑也早已破损……他们死定了！”
魁梧壮汉也沉默了下来，看向那水晶闸门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冷峻男子死死盯着闸门，感受着那其后传来的、仿佛能搅动命运长河的混乱气息，良久，才缓缓吐出几个字：
“未必……通知总局，‘古老之眼’因未知变量产生剧烈活性化！启动最高警戒！封锁整个旧塔区外围！”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补充道：
“同时……将‘源初痕迹’与‘造化之源’的异常信号，以最高加密等级，上传至……‘巡天之塔’主控核心。”
他不知道这个决定会带来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今日之事，恐怕已远远超出了技术肃正局，甚至整个万族战城所能控制的范畴。
而那被卷入古老观测站的林默与苏晚，他们的命运，已然与这战城最深层、最古老的秘密，紧紧纠缠在了一起。
镜面空间内，天旋地转，因果紊乱。林默紧紧握着苏晚的手，额间三角星纹在混乱的观测风暴中明灭不定，他能感觉到，那枚毁灭碎片在此地异常活跃，而体内的造化源血，也似乎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
一场不同于物质界搏杀、更加凶险的、关乎命运与存在的较量，已然在这被遗忘的观测站中，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