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光纹还在扩散,像水底的暗流涌动。林小棠的手掌贴着石面,胎记发烫,她能感觉到有东西在拉扯她的意识。
陈默盯着前方空气。一道轮廓缓缓浮现,不是实体,也不是影子。它慢慢变得清晰,一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走了出来,和他一模一样,只是眼角多了皱纹,手里拿着一本烧了一角的笔记本。
“别过去。”林小棠出声。
另一个陈默张嘴说话:“你查不到真相的。二十年前的事,早就被埋了。”
声音很像,但语气太急,带着情绪。真正的陈默从不这样说话。
秦月的摄像机发出嗡鸣,屏幕自动切换成一片流动的图谱。四个人的脑波线缠在一起,越来越接近同步。
“再这样下去,我们会变成同一个意识。”她说。
苏明远站在原地没动。他看见左边又走出一个人影,穿着警服,肩章是队长级别,手里提着一副手铐,正朝他走来。那人嘴唇没动,可声音直接传进耳朵:“你抓错人了,当年那场火,是你爸放的。”
他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他知道这不是真的。
林小棠突然跪下,右手按在地上。胎记灼热得像是要裂开。她闭上眼,感受到无数条线从自己身体延伸出去——五岁那年妹妹落水时的雨声,十二岁第一次见陈默时他递来的伞,昨晚那个女人消散前的笑容……每一段记忆都带着温度。
“我能分清。”她睁开眼,“真实的人,不会碰我们。”
话音刚落,三个“林小棠”出现在四周。一个穿着病号服,头发湿漉漉的;一个抱着手术书,眼神坚定;还有一个赤脚站在花田里,背对着所有人。
她们同时转身,朝她伸出手。
林小棠摇头:“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那些身影停住,没有靠近。
陈默蹲下来问她:“怎么判断?”
“看动作。”她喘了口气,“我从小怕冷,每次紧张都会搓左手手腕。她们没有这个习惯。”
陈默站起身,看向四周不断出现的分身。他抬起左手,摸了摸单片眼镜边缘。这是他的习惯动作,几乎每十分钟就会做一次。
一个老年版的他走上前,伸手想拍他肩膀。就在指尖快要碰到风衣的瞬间,陈默侧身避开。
“你是假的。”他说,“我不会让人碰我。”
那身影僵住,随即化作光点消散。
秦月把摄像机对准空中。画面里的意识流开始旋转,形成漩涡。弹幕式文字浮现在边缘:“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
她咬牙:“机器在记录,但我不知道能不能用。”
“继续开着。”陈默说,“只要还在录,就有希望。”
林小棠挣扎着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胎记能感应到真实的存在。它会痛,当假的靠近时。”
她指向远处一个穿白大褂的苏明远:“那个不是你。你从来没学过医。”
苏明远点头。他一直盯着自己的分身,发现他们都在试图引导他走向某个方向。但他不动。
地面震动了一下。裂缝加深,新的光丝从地下冒出来,缠绕在众人脚边。
林小棠突然喊了一声,扶住墙。她看见妹妹站在不远处,穿着粉色裙子,向她招手。
“回来吧。”小女孩说。
林小棠咬破嘴唇,血流下来。疼痛让她清醒。“你不是她。她已经不在了。”
那身影扭曲了一下,消失。
就在这时,苏明远看到一片重叠的画面。雨夜里,两个婴儿躺在不同担架上,父亲抱着其中一个,脸上全是泪。救护车灯闪着红光,远处站着一个穿素裙的女人,正回头看着这一切。
他胸口发闷,手指攥紧了口袋里的碎片。
“1987……”他低声念着。
陈默察觉到空间的变化。能量在聚集,所有分身的动作越来越快,仿佛要强行融合。他知道不能再等。
他从内袋取出银镜。镜面微凉,触感熟悉。他举起镜子,对准空中频率最高的区域。
银镜反射出一道清光,划过空气。
第一个分身消失了。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每个被光照到的身影都像雾气一样淡去,不留痕迹。
林小棠靠在墙上,右手掌心剧烈跳动。她看见胎记的纹路在皮肤下游走,最后停在中心位置,不再移动。
“快了。”她喃喃道。
陈默持续举着银镜,手臂开始发酸。他知道不能停下。最后一道光影缠绕在他自己身上,那是最年轻的他,二十岁,背着书包站在疗养院门口,手里拿着母亲写的纸条。
那个少年看着他,没说话。
陈默喉咙发紧。但他还是将银镜转了个角度,让光线照了过去。
少年笑了笑,然后消散。
整片空间陷入寂静。
几秒后,上方虚空缓缓裂开一道椭圆形的门。边缘泛着蓝晕,内部隐约可见一座古宅的屋檐,瓦片残破,藤蔓垂落。
现实世界的入口出现了。
林小棠抬头看着那扇门,呼吸变慢。“我们……能回去了。”
苏明远掏出那块刻着“1987”的碎片,看了一眼,放回警徽袋。他走到门下方,仰头望着里面模糊的景象。
秦月关掉摄像机电源,合上防护盖。她没有检查存储内容,只是把它放进背包。
陈默收起银镜,风衣袖口微微扬起。他站在门前,目光扫过三人。“准备好了吗?”
林小棠点头,右手指尖还残留着胎记的余温。
苏明远把手搭在门框边缘,石头冰凉。
秦月往前迈了半步。
陈默正要抬脚,忽然停下。
空气中传来一丝波动,极轻微,像是有人翻动纸页。
他转身看向刚才战斗的地方。
地上有一张纸片,白色,边缘整齐,像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它原本不在那里。
他走过去捡起来。纸上只写了一行字:
“你还记得她最后一次叫你名字是什么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