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有一道新划痕,不深,但笔直。下面是几个字,墨迹未干,门开了,人没走完。
摄像机屏幕黑了下去,可那股光还在。
陈默没放下银镜。红绳贴着皮肤,热度没有退,反而顺着脉络往上爬。他能感觉到,门缝里的白光变了,不再是向外流淌,而是开始回缩,像被什么东西吸回去。
林小棠靠在秦月肩上,右手掌心的伤口渗出血丝。她没喊疼,只是盯着前方逐渐扭曲的空气。苏明远站在原地,警服的颜色又开始波动,深蓝和灰黑交替闪现,像是信号不良的画面。
“我们还没出来。”他说。
话音刚落,脚下的地面轻轻震了一下。不是震动,是错位。陈默低头,看见泥土的纹路在移动,裂缝里涌出的白雾不再上升,而是横向铺开,形成一条发光的路径,直通门内。
秦月重新开机。摄像机屏幕亮起,画面不再是实景,而是一串快速滚动的数字和波形图。她调整焦距,镜头对准那条光路,图谱立刻跳动起来。
“这不是通道。”她声音发紧,“是正在重建的时间线。”
陈默抬手,将银镜对准光路尽头。镜面映出的景象让他瞳孔一缩——无数个身影从雾中走出,穿着不同年代的警服,有八十年代的卡其色制服,也有未来的黑色战术装。他们步伐一致,面容模糊,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他们是……活的。”林小棠低声说。
她的胎记突然发烫,整条手臂一阵刺痛。她咬住牙,没松手。那些影像开始向他们靠近,最前面的一个刑警抬起手,指尖几乎碰到苏明远的肩膀。
苏明远猛地后退一步。“别碰我。”
他扯下警服披在林小棠身上。“帮我稳住她。”
陈默点头,把银镜交到左手,右手扶住林小棠的胳膊。她呼吸很急,但眼神清醒。她把右手按在银镜背面,胎记贴着金属边缘,瞬间泛起一层暗红的光。
“我能听见他们在说话。”她说,“不是用嘴,是用时间本身。”
“说什么?”
“他们在找签名的人。说有人改了名字,就该换命。”
苏明远冷笑一声。“签了名的人,走不到别人的命里。”
他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周围的声音戛然而止。那些刑警影像停在原地,不再前进。秦月盯着屏幕,图谱从混乱转为一条平稳的直线。
“有效。”她说,“声波频率和主轴同步了。”
陈默立刻调整银镜角度,让反射的光线沿着光路延伸出去。光束划过地面,像刀切开水面,所经之处,雾气退散,影像冻结。
可没持续几秒,光束开始抖动。银镜在他手中微微震颤,镜面出现一道细小的裂痕。
“撑不住。”他低声道。
林小棠闭上眼,咬破舌尖。血从嘴角滑下,她开始低声哼一段调子简单的童谣。胎记的光随之变化,从刺目变柔和,顺着银镜流进去。
银镜的裂痕停止了蔓延。
秦月迅速切换录像模式,关闭直播信号。屏幕变成一片纯白,只有中央一点光点稳定闪烁。
“能量主轴找到了。”她报出一组坐标,“往左三度,压低半寸。”
陈默照做。银镜倾斜,光束精准打在光路中央。整条通道开始收束,两侧的影像缓缓后退,融入雾中。
苏明远掏出怀表。表盖已经裂了,可指针还在走。他用手掌包住它,体温传进去,表壳发出微弱的光。他把怀表举到胸前,光点与银镜的光束交汇,形成一个稳定的三角。
“出口在那边。”他指着门缝上方三米处。
那里原本什么都没有,现在浮现出一个圆形的光圈,边缘不断有碎片脱落,又重新凝结,像是未完成的窗口。
“不能急。”陈默说,“碎片没归位,强行穿越会断层。”
话音未落,空中突然浮现多个身影。两个陈默,三个林小棠,还有四个不同年龄的苏明远,全都站在通道两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最靠近的一个“陈默”伸出手,指尖带风。
陈默立刻侧身,银镜横挡。两股力量撞在一起,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那个分身瞬间碎裂,化作光尘消散。
“它们在抢位置。”秦月喊,“我的画面里全是重叠的帧!”
林小棠的胎记开始渗血。她没停下童谣,反而加快了节奏。每哼一句,周围的分身就淡一分。
苏明远盯着怀表,发现表盘深处浮现出一行小字:守门人·终章。
他念了出来。
刹那间,所有分身同时停住,然后一个个崩解,像沙塔倒塌。
银镜的光束变得笔直稳固。光路尽头的窗口完全成型,内部透出清晨的天光。
“走!”陈默说。
四人并排向前。踏入光圈的瞬间,身体像被拉长又压缩。陈默死死握着银镜,林小棠的手始终贴在镜背,苏明远护住秦月,三人一物的能量连成一线。
他们穿过通道。
落地时,脚踩的是硬土,头顶是灰白色的天空。风从远处吹来,带着潮湿的气息。
陈默抬头。面前是那栋废弃古宅,外墙斑驳,藤蔓垂落,门半开着,锁孔里还插着时空钥匙。
一切和离开前一样。
可他知道不一样了。
他低头看手腕,红绳的颜色更深了,像是浸过水。林小棠解开警服,右手指尖还在滴血,胎记的纹路刻得更深,像一枚烙印。
苏明远整了整衣领,警服彻底恢复深蓝色,袖口的编号清晰可见,只属于他一个人。
秦月按下摄像机回放键。画面先是雪花,接着跳出一段完整的记录——从钥匙插入锁孔,到母亲影像消散,再到他们穿越光路。最后定格在他们落地的瞬间。
“信号没断。”她说,“我们回来了。”
陈默走向古宅门前。钥匙还在锁孔里,他没拔。他伸手触碰门框,木头冰冷,可里面传来轻微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墙体内流动。
林小棠走到他身边。“它在呼吸。”
苏明远站到台阶上,望向院子深处。杂草之间,一块石板微微隆起,下面压着半张烧焦的纸,边角写着百鬼封印。
秦月把摄像机挂在肩上,绕到侧面。她忽然停下。
“你们看。”
墙上有一道新划痕,不深,但笔直。下面是几个字,墨迹未干,门开了,人没走完。
陈默转身,看向身后空地。
地上没有脚印。